“……大人,我是真的联系得不多啊!”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平时联络得多的也就一个李都尉,其他那些个达官显贵啊我是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今天这事,要不是老张带着他船上那些人躲岛上来了,我也不会知道啊!”
    说着,他似又想到什么,抬起脑袋问道:“……您应当知道李都尉是谁吧?”
    岑远自是认得。
    那人名李平,任华楚都尉,负责南军征兵事宜。
    在丹林的时候,他曾在楚王邀请的晚宴上见过对方一面,后来也和晏暄一起跟着对方去过一次楚军军营。但相较而言,与之打过更多交道的该是晏暄。
    因此对于此人,岑远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对方身材并不高大,还上了些年纪,动作言语间虽然也有着威严和魄力,但那更多的只是出于身为长辈的身份,真要站到点将台上就相形见绌了——尤其是和晏暄并排站立的时候,气场被完全碾压,根本无法比拟。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知道楚国征兵的事情和李平绝对脱不了干系,从未小觑。
    此时面对那领军的问题,岑远没有多做出反应,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那草包领军一直都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态度,就像是已经破罐破摔了一样,在面对岑远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畏惧。
    然而此时此刻,他被对方用冷淡的视线一扫,就感觉自己背上仿佛无端出现一桩千斤重的大锤,压得他磕在地上的膝盖都隐约作痛。
    片刻后,他的额角冒出了一丝冷汗。
    岑远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架上,问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联系的。”
    “大……大人。”那草包领军如蒙大赦,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了些颤抖,眼神中也没有原先的随意了,“刚才我也说了,平时就和李都尉联系,大多都是写信。”
    “信呢。”
    “大人呐,这要是你的话,难不成敢留着这信啊?”
    他这话语气中轻蔑的意味十足,因此一旁的将士闻言又要对他压制,但岑远淡然朝将士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动作。
    随即,他也收回视线,在交叉的两面书架上又扫视了一遍。
    娄元白抱着木箱站在一旁,说:“这面书架看上去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岑远不置可否,忽地抬手取下最上层的两本《吴起兵法》,交换了位置重新放回去。
    “原来如此。”娄元白立刻说,“其他书册都是上卷在右,只有这套《吴起兵法》的上卷是在下卷左边。”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听墙壁突然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是齿轮转动的声响。
    刹那间,娄元白和另一名将士同时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岑远向后退了半步,而后就见其中一张书架缓缓朝外移动,不多时,两面书架的夹角处露出一个骇然大口。
    入口处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瞧见墙壁上有几处可供点燃的烛台,以及一条像是通往深渊的楼梯。
    岑远回头望去,就见那草包领军面色僵硬,脸色也是一黑。
    “你继续问。”岑远向娄元白吩咐,自行拿了个烛台,一步步朝楼梯深处走去。
    ·
    晏暄处理完三处山洞,回到校场一问,才得知岑远还在山中小屋。
    等走进屋子一看,却只见到了三个人。
    他往将士和被按在地上、正出着冷汗的领军身上各掠过一眼,转而问娄元白:“人呢。”
    娄元白知道他问的是自家殿下,便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朝书架间的夹角看去一眼。
    也不知这地下室里是个什么设计,在上面的人都隐约能感受到从地下吹出的习习凉风。
    ——就好像是一只怪物张开巨口,正朝他们嗬哧嗬哧地喘着粗气。
    “这家伙刚才废话一句接一句,现在是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蹦了……晏大人?”
    娄元白话还没说话,就看见晏暄不知为何陡然变了脸色,目不转睛地望着地下室的入口,拿着剑的手越发收紧,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显而易见地凸起。
    再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那只手似乎正在颤抖。
    “晏大人?”
    娄元白又喊了一声,让晏暄倏然惊醒,后者未言一语,径直快步走进黑色的入口。
    地下室中。
    岑远没忍住吐槽出声:“这草包是给自己修了个牢坐么。”
    按照位置来看,这地下室正是在一处斜坡下面,整个地下室四面都是灰色的墙壁,只有一面墙壁的最上方开了个大约有两只手掌大的口子,估摸着是用于通风。
    这通风口用了几根短小的铁栏杆封住,但没能完全拦截住光线,隐约还能听见将士路过的时候脚踩在草上、以及搬运兵器时发出的声响。
    不知是因为岛上湿气重还是怎么,每面墙壁上都有水渍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显得异常斑驳,被烛光照射到的时候,就更是让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水渍还是别的什么。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啧。”岑远嫌弃地抬手挥了挥眼前暴露在光线下的尘埃,觉得这地方着实让人反胃,也亏得那草包能躲在这种环境下偷偷传递消息。
    他不愿逗留太久,快速借着烛火在一旁的架子上扫过一眼,发现架子上放的几乎都是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