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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宫门,岑远便换了车舆,甫一坐进去就扯开些许衣领。
    从景行殿到宫门口约莫需要一炷香的时间,饶是如此,岑远觉得自己背后仍留着方才出的冷汗。
    娄元白在外策马:“殿下,我们这是回府?”
    岑远想了想,没有回答,却不自觉抬起一手掀起车窗帘,看往某个方向。
    宁桓二十一年,晏暄被任命校尉,圣上在那时赏赐给他一座府邸,名为常平府。
    小时候,岑远曾在出宫时去过无数次晏府,连晏府的管家都对他印象深刻了,反观这常平府,饶是上辈子,他都不曾去过一回。
    可这会儿,他却很想去常平府,把那小将军揪出来问几句——
    父皇有没有和你提起赐婚的事?
    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然而方才晏暄的神情还留在他记忆里,他自嘲地一笑,收回目光后放下帘子,脸色逐渐沉了下去,落在车厢角落的阴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挑起车帘,却是开口:“晚点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您说。”
    岑远依旧压低声音:“这几天你着手在锦安宫里多插些人,最好是上上下下全都换了。尤其是宫里的日常饮食,必须只让自己人经手。”
    锦安宫正是他的母妃蒋昭仪的寝宫。
    “是。”娄元白俯首应道,“只是这毕竟是宫里……”
    “你尽管先去安排。”岑远道,“不行我再想办法。”
    “是。”
    “还有。”岑远将车帘放下些许,神色半隐在帘后,只有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再在丞相府多插几个人。”
    “是。”娄元白回应完便一顿。他将岑远的吩咐上下一结合,而后问道:“难道……”
    是段家想要对蒋昭仪下手?
    娄元白话未言尽,岑远也不置对错,半晌后无声吁出口气,只道:“有备无患罢了。”
    娄元白便不再多问,而这时,车轱辘声逐渐染上永安大街的喧哗,岑远将车帘彻底放了下来,道:“直接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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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卯时。
    岑远很少见地早早醒了过来。
    “来人。”
    小厮立刻推门走进:“殿下,今日您是要去上早朝?”
    “嗯,备车。”
    小厮闻声应过一句后又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再次捧着水盆和衣物进来,为岑远更衣。
    在宁国,对各个已经出宫开府的皇子来说,上朝并非强制,但大多数皇子在弱冠分封前都会参与议事,毕竟这朝堂之上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是太子的人,下一秒就可能锒铛入狱,剩下的候选无一不希望厚积薄发,一举夺得那东宫的位子。
    然而岑远完全就是那剩下的小部分——是否上朝全看心情,不上朝的时候,他大多都是睡至刚过巳时才起,开启无所事事的一日。
    凑巧的是,上一世的这一天,岑远也曾突发奇想早起上朝。也就是这一天,晏暄受封常平侯,宁帝赐婚。
    今日再去,岑远一是想看看,这赐婚一事是否还是会与上一世有所不同。二是,他要去见一见蒋昭仪。
    “殿下,您别再扯了。”忽地,小厮出声提醒,“您再扯,这衣领就该被您扯坏了。”
    岑远皱眉抱怨:“就没有轻便一些的衣衫吗。”
    他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肩膀仿佛吊着秤,感觉自己这热才刚退下去,就又要被这身华服闷出来了。
    “不行啊殿下。”小厮认真道,“上朝时怎可穿着随便,您先忍忍吧。”
    “……”岑远道:“你这语气和娄元白学的吧。”
    娄元白正好踏着他这句话敲门进屋,见小厮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不明不白,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喊:“殿下,车已备好。”
    岑远扭头看过去时,一眼就望见对方手中端着的碗:“那是什么?”
    “回殿下,是刚熬好的药。”
    岑远正在卸右手缠着的纱布,这会儿一听见“药”字就觉得额角一跳,他道:“我身体已无不适,不用喝了。”
    娄元白道:“可晏少将军说……无论您今早是否还在起热,都要让您喝下这服药。”
    岑远:“……”
    他闭上眼长长出了口气,片刻后大步走至娄元白身旁,将苦药一饮而尽,几乎是把碗砸回了娄元白手里。
    “晏少将军晏少将军……”岑远忿忿道,“我看待会儿你还是干脆就收拾好包袱到常平府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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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暄一步入正殿便感受到一道目光如芒刺般戳在身上,他抬头一看,就见岑远位居右列最首,正盯着他瞧。
    晏暄:“……”
    当朝百官自然也是很少见到这二皇子提前许久上朝,加之朝中一向默认,这太子人选无非就是二皇子与五皇子之中一人,因此他们明里暗里都在观察岑远的动向。此时一见对方动作,也都一同将视线落在刚进殿的晏暄身上。
    这两人……
    近几年间,他们都多多少少听闻,这二皇子与晏少将军之间幼时交好,却不知为何交集骤减,甚至闹得不怎么愉快。
    就像他们昨天还在永安大街上闹了一架!
    莫非,昨日这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众臣疑惑间,只见那头二皇子已然收回视线,颔首垂眸抄起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