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约定的这天到来时,楚尧尧稍微有些不安,谢临砚只说五日之后来找她,但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
  乔卓师兄还是像往常一样,定时给她送饭,楚尧尧隐隐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儿之处,但她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从早上等到傍晚,一遍遍数着玉扳指中的符咒,在脑中不停演练着这些符咒的使用方法。
  天色渐暗时,她点亮了屋中的烛灯,跳动的暖光照亮一小方天地。
  她紧张着等待着,窗外的竹林隐在暗色中,总让人疑心下一刻会有什么人走出来。
  楚尧尧有种直觉,谢临砚应该快来了,选在这样的夜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作何打算,又准备怎么从燕道安手中抢到凝玉翠。
  天边最后一抹亮也逐渐被侵蚀,竹林中起风了,吹得小木门一下下轻磕在门框上,摇曳作响,竹叶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尧尧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来今天晚上会下雨,她起身将门和窗户拉好,便重新坐到了榻上,安静地等待着暴雨到来的那一刻。
  ……
  今夜没有月光,漆黑的乌云一团团滚动着,谢临砚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时间差不多了,他踏着夜色,缓缓向竹海中走去。
  白色的衣衫在浓绿中翻滚,泛着泠泠的冷色,谢临砚遥遥便看见了那处亮着烛光的院子,像一座孤岛,藏在夜色中,显出几分不真实,宁静中又透着虚幻的危险。
  山间只有竹叶轻颤的习习声,空气很潮湿,带着泥土的湿润,又藏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沉闷。
  谢临砚的目光很冷,盯着院子看了一会儿,眼底慢慢溢出笑意,随后,他缓步上前,轻轻推开了院子的栅栏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下一刻,竹屋中的人仿佛提前察觉到了什么,突地将门推开。
  一抹鹅黄在翠色中出现,于这夜色中宛如纯洁而魅惑的女妖。
  “临砚哥哥,你终于来了。”娇俏的少女面含羞色,她小步跑下石阶,轻巧地扑进了谢临砚怀中。
  柔软的胳膊缠住了他的脖子,谢临砚抬手搂住了少女的腰。
  “临砚哥哥,尧尧好想你呀。”少女撒着娇,声音软软的。
  “嗯,我也是。”谢临砚的嗓音低低的,含着笑。
  他收紧了胳膊,低头望去,正对上一双水润的眸子。
  她羞涩的移开视线,脸颊泛着红:“临砚哥哥,别这样看着我。”
  谢临砚没说话,他一手揽着她的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另一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额头贴了上去。
  “尧尧,”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我们多久没见了?”
  “很久了。”她慢慢地回答,谢临砚在她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用最温柔的目光,深情地望着他,再仔细看时,那双眸子却仿佛一潭毫无涟漪的水,幽暗冷漠,深处没有聚焦。
  谢临砚眼底笑意更浓:“是啊,很久了。”
  这时候,楚尧尧突然仰头来吻他,谢临砚手指微微用力,轻巧地压住了她的下巴,他凝望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随后缓缓低头,嘴唇压了过去。
  ......
  楚尧尧此时很惊恐,应该说是非常惊恐,她本来还坐在榻上等着人来,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刚开始还在奇怪谢临砚怎么还没来,突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每一寸皮肤都像被透明无形的线吊住了,有一种隐秘的力量控制着她,让她做出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榻上起身,换上艳丽的衣裙,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涂上胭脂。
  她推开门看见谢临砚时简直要激动得热泪盈眶了,谢临砚不可能看不出她的问题,她想用眼神暗示,但她的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表情管理,只能任凭自己扑进谢临砚怀中,一脸深情地向他撒娇。
  楚尧尧:“......”
  就这样吧,楚尧尧自我放弃。
  随后她就痛苦地发现,谢临砚不仅没打算阻止,竟然还跟她演了起来,他主动吻下来时,楚尧尧瞬间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光是想想楚尧尧就已经窒息了,谢老魔,谢临砚,《凌天魔尊》中的男主,一本无cp的玄幻文男主,竟然主动来亲她。
  这剧情对于她一个无cp文的读者而言简直是各种意义上的窒息!
  就在他的嘴唇要触上来时,他堪堪停住,楚尧尧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谢临砚在笑她。
  下一刻,他微微偏头,冰冷的嘴唇压在了她的唇角。
  “尧尧......”他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声音轻哑,像最亲昵的情人,温柔而热情。
  好一招借位,楚尧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夸他一句机智......
  谢临砚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向屋内走去。
  烛光映出一片暖意,谢临砚把她放在榻上,翻身压了上来,冰冷的发丝垂下,轻轻扫在她的脸颊上。
  楚尧尧对上了谢临砚的目光,他的眸中含着从未有过的炙热,偏这时候,楚尧尧又不受控制搂住了他的脖子,指腹轻抚过他的脸庞,轻轻压在他嫣红的唇上:“临砚哥哥,你真好看。”
  “那你喜欢吗?”
  “喜欢。”少女眸中含羞,微错开视线。
  楚尧尧:“......”
  好家伙,她自己都没眼看了。
  谢临砚轻笑一声,俯身垂首,鼻尖轻蹭在她的脖颈上,温热的呼吸喷洒而来,他的发丝很凉,随着他的动作滑进她的颈窝,痒得让人头皮发麻。
  衣袖缠绕,谢临砚搂着她的胳膊越来越紧,突然,楚尧尧只觉四肢蓦地一紧,再看去时,谢临砚已经起身了,站在床边,眸中一片清明,而她的四肢上则缠绕着数根泛着金光的透明绳子。
  谢临砚将她捆住了。
  “出来吧。”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冰寒刺骨,森然的杀意蔓延开来,跳动的火光也没能在他脸上渡上一丝暖意。
  楚尧尧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她被控制着扭头望向谢临砚,她听到自己开口道:“谢老魔,如果不想让楚尧尧死,就用本体过来救人,一具纸傀儡未免太没诚意。”
  “锵”地一声,泛着寒光的斩渊剑出鞘,锋利的剑尖轻轻点在了楚尧尧的脖子上,谢临砚的眸光很冷:“威胁我?”
  楚尧尧对上谢临砚的目光,只觉心底一寒,虽然现在的场景已经完全不同了,但她还是又想起了被谢临砚一剑捅死的经历。
  她听到自己冷笑了一声:“谢老魔,若是平时,你怎么可能多废话一句,早便一剑将楚尧尧杀了。”
  没错,按照楚尧尧对谢临砚的了解,如果不是有同生共死咒在,他根本不会将她绑起来,还一副要和背后之人周旋的样子,他会直接将她杀了。
  不等谢临砚回答,楚尧尧便觉得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挣扎了起来,无视捆在四肢上的绳子,她拼命地想从榻上坐起身,坚韧的绳索随着她的动作越勒越紧,几乎要陷进肉里。
  丝丝殷红之色从被捆绑之处渗出。
  “谢老魔!若是不想看到她受皮肉之苦,就让本体过来!”
  楚尧尧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她受不受皮肉之苦,谢临砚根本就不可能在乎,只要她不死,谢临砚就不会有事。
  果然,谢临砚只是冷漠地望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燕道友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
  “呵!对付你这老魔,还用考虑手段?”
  楚尧尧心思急转,她大概能明白一点儿现在的情况了。
  所有人都知道谢临砚的傀儡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燕道安应该一开始就预估到了谢临砚会让纸傀儡来,而她被燕道安控制着做出的那些事情,其实是在试探谢临砚。
  以谢临砚的精明程度,燕道安根本就没打算通过控制自己袭击谢临砚,而是想看看谢临砚发现她被控制之后是什么反应。
  如果是一剑将她杀了,那就说明她在谢临砚眼里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谢临砚愿意为了她和玉衡山周旋,就说明她的命在谢临砚眼里还是值钱的。
  楚尧尧有些生气,竟然拿她的命来威胁谢临砚,而且,就算他表面表现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们之间是有同生共死咒绑定的,这个威胁对于谢临砚而言,可谓是杀人诛心。
  不知道谢临砚打算怎么应对。
  谢临砚冷冷地看了楚尧尧一会儿,突然慢吞吞地收起了剑,眼底带了笑意:“燕道友,你可能想岔了,我今日来玉衡山,其实是相同贵派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燕道安操控着楚尧尧问道。
  谢临砚没有马上回答,他俯下身,手向着床榻的后方伸去。
  楚尧尧是躺在榻上的,所以床榻后方是她的视觉盲区,她不知道谢临砚做了什么。
  下一刻,谢临砚竟然从那处拽了个人出来。
  要不是楚尧尧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她觉得自己都能把眼睛瞪出来了。
  谢临砚拽出来的那个人她也认识,正是燕道安的女儿燕虹儿。
  此时的燕虹儿被五花大绑,双手背在身后,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她嘴里塞了一大团白布,怒瞪着的眼睛浸着泪水,一脸的倔强不甘。
  楚尧尧难以理解谢临砚是什么时候把燕虹儿抓起来绑到这儿的,而且他竟然还瞒过了玉衡山上的一众元婴长老。
  谢临砚伸手将燕虹儿嘴里的白布拽了出来。
  燕虹儿立马对着谢临砚重重地“呸”了一声:“你这下贱的老魔!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楚尧尧觉得燕虹儿是真的勇,她有同生共死咒在都没敢这么骂过谢临砚。
  谢临砚也不恼,不等燕虹儿骂完,他重新将那团白布塞进了燕虹儿的嘴里,一把将燕虹儿推了开来,她全身都被绑着,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倒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听得楚尧尧头皮一麻。
  接着,谢临砚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在了燕虹儿的背上,燕虹儿愤怒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谢临砚。
  “谢老魔,你太卑鄙了!”楚尧尧听到自己被控制着骂谢临砚。
  谢临砚完全不以为意:“在下何时不卑鄙过了。”
  说着,他甚至扬了扬唇角:“燕道友,你这女儿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在下不过是伪装成玉衡山弟子在贵派闲逛一下,谁知她竟然看上了在下的斩渊,”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中锋芒毕露地长剑,显得漫不经心:“令千金说,在下不过是一名玉衡山的普通弟子,根本不配拿上古神兵。”
  谢临砚垂眸又看了燕虹儿一眼,随后望向楚尧尧笑了一声:“对了,令千金还说,在下这样的......卖去做炉鼎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凉凉地道:“贵派可真会仗势欺人啊。”
  楚尧尧觉得燕虹儿可真是作了个大死,对着谢临砚口不遮栏地说出这种话,要不是因为她留着还能当个人质,估计谢临砚直接一剑把人挑了,废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燕虹儿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女儿,在玉衡山内部嚣张跋扈也不是第一天了,从她明知道楚尧尧受了伤还要上门挑战就能看出来,楚尧尧只不过性格比较佛系,又擅长吹彩虹屁,才幸免于难。
  这时候,谢临砚突然转头向着小屋外望去:“来了呀。”
  与此同时,数道剑光从四面八方劈斩而来,小竹屋在轰然巨响中四分五裂,冷风倒灌而入,现出外面的景象。
  小院子里一共站了七名剑修,手中皆持着剑,呈一种很古怪的方式将谢临砚和楚尧尧团团包围在其中。
  原本小屋中的家具都随着刚刚那一下粉身碎骨了,只有楚尧尧所躺的那张床还是完好无损的。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谢临砚现在只是一具纸傀儡,修为也不过金丹初期而已,而包围在四周的七名剑修有五名都是元婴期的修为,两外两名也是金丹后期,修为全都比此时的谢临砚高,为首的燕道安更是到了元婴后期。
  但是谢临砚完全看不出来有丝毫担心,他斜倚在床榻边,左手随意地伸手一捞,拽着燕虹儿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右手手腕一转,冰冷的剑刃就贴在了燕虹儿的脖子上。
  他看起来漫不经心:“七星剑阵,这样的配置也好意思用来对付我?”
  燕道安见自己的女儿在谢临砚手中,整个人都怒了:“谢老魔你太卑鄙了!”
  “又是卑鄙?”谢临砚眸光转动:“看来燕道友词汇不是很丰富,反反复复也就骂得出个卑鄙来。”
  楚尧尧觉得谢临砚好像在故意激怒燕道安,但她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突然一松。
  燕道安出手了,他一出手,没有攻击谢临砚,也没去救燕虹儿,而是把她楚尧尧救出来了。
  在燕虹儿含着泪的目光和谢临砚冷淡的注视下,楚尧尧被控制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下地,向着燕道安的方向走去,最后站到了燕道安旁边。
  谢临砚目光微凝,眼底闪过一丝危险之色,却并没有动手阻止。
  夜风很凉,楚尧尧猛然拔出了一把匕首压在了自己脖子的动脉上,接着燕道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谢老魔,你若是敢伤我女儿分毫,楚尧尧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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