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上下,简直跟红顶白,对她连半点敬意都没有了。
    婆母何氏在此时病了,她卧病在床,见到来侍疾的虞袅,用冷硬的口气命令她:“我病了,大夫说需要梅花上的清雪,化水后去做药引子。我嫌伺候的人笨手笨脚,取不好雪,不如你去帮我取这药引子来入药。”
    大冷天的,屋外的白雪堆积得又深又厚,寒风吹来,只让人感觉骨头缝儿里都寒浸浸的。
    梅园离老夫人的元欣堂最远,走过去只怕健康的人都会得风寒。更别提虞袅本身就纤纤弱质,又有心疾了。
    丫鬟素月一听立即替她说话:“回老夫人的话,夫人最近犯了心疾,不若奴婢替夫人去取梅上清雪如何?”
    何氏顿时冷笑:“梅花、白雪,皆为品格高洁之物。凭你一个脏手脏脚的奴婢,也配给我取清雪?”
    素月腾地脸色涨红,不知所措。
    何氏看向虞袅,眼睛如同针一样刺了眼她的肚子:“我家是高门侯府,而你家已经被抄家了,你可知道?”
    怎会不知?
    虞袅听出了婆母威胁提示的意思,她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老夫人想要清雪做药引子,儿媳当然会帮您去取。此事耽搁不得,我这就去了。”
    她恭顺的行礼之后,就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
    何氏派了心腹嬷嬷跟着她,好像要监视她,看看那所谓的药引子,是不是她亲手取的。
    虞袅满心都很凉,但她知道这件事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几乎在风雪中一个时辰,她才取回了药引子,然后又去熬夜。
    据说她亲手熬的药,才能体现孝心。
    世事重孝,她抗拒不得。
    或许,为了将来打算,她要考虑另一条路了。
    无论是和离也好,还是自请去庵堂,借口为她那个父亲赎罪也罢,只要能离开李家,她就还能过段清静日子。
    虞袅压住不耐烦,将药端到何氏屋中时,屋子里欢声笑语。
    何氏正摸着虞阮的腹部,一脸惊喜,半点没有生病的样子,很是精神的问:“阿阮,是真的吗?你肚子里果真有了我家麟儿?”
    虞阮满脸红晕的点头,随即一脸愧疚的看了眼走进来的虞袅:“确实如此,只是对不住姐姐了。我同明博渐生情愫,才一时乱了礼法,想来真是令人难堪得很。”
    难堪?是挺难堪,这对狗男女,真是让人作呕。
    虞袅一脸麻木的站在门口,长久的梦境,让她完全失去了对李明博的期望,现在心里只觉得恶心。
    虞阮泪珠子落了下来,心疼得何氏直为她抹眼泪:“莫哭莫哭,你们年轻人,一时情难自控也是有的。你又何必管那个来了三年都不下蛋的母鸡呢?”
    李明博也连忙劝她,眼神扫过一脸漠然的虞袅时,却沉了沉,显得阴郁了几分。
    当真是绊脚石,让人生厌。
    虞袅半点不在意,只乖顺的说:“儿媳自嫁到家中,不能为家里添丁,今我父犯下贪污重罪,幸得皇上垂怜,才使祸不及家人,只判了父亲流放岭南。妹妹怀孕是件大好事,我不堪为李家妇,想要求一纸和离书去为父祈福,望我父能活着回来。”
    李明博愕然,没想到他忽略的妻子,竟主动提出了和离之事。
    虞阮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本就是我做错事情,姐姐千万不要如此,等孩子生下,我愿在你面前执妾礼的,到时我与你在家中的祠堂里,一起为父亲祈福。”
    她宽容大度,越发惹人怜惜了。
    “你家才出事,我家就和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侯府薄情。你便是要和离,也不该在这关头上提,你有点眼色罢。”
    何氏不耐烦的摆手,打发走了虞袅。
    虞袅本想直接收拾东西走人算了,哪想到一回去就病倒在了床上,浑浑噩噩,虚弱得起不来床。
    冬日寒冷,她一路风吹不提,光是采雪时刺骨的寒风就让人不堪忍受。更何况她本就体弱,经了这一遭会生病也不奇怪。
    虞袅想要安静休息养病,偏偏虞阮日日夜夜来她病床前名为侍疾,实为哭丧。
    哭着哭着,就和李明博在她病床前演起怜香惜玉的戏码。
    连养病也不得安生,这分明是要她的命!
    虞袅不堪其扰,身体也每况愈下,伤寒难医,不巧心疾此时发作,她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回光返照时,虞袅分明看见,她的继妹虞阮小心护住自己的腹部,眼神轻松下来。
    虞阮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眼中含泪,眉目间却是舒爽。虞袅终于走了,这下她也不用自取其辱,去当什么小妾了。
    她讨了何氏的欢心,还怀了孩子,现在她虽然是罪臣之女,但好歹还能嫁入侯府当继室,她的麟儿,也还是嫡子。
    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虞袅本是麻木的将一切尽收眼底,但这一刻,剧烈的疼痛充斥肺腑肝脏,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短暂而可笑,像是还没尝过花朵怒放的欢乐愉悦,就迎来了凋零死亡。
    将死之时,空气殆尽的窒息感,以及身体的病痛都好像传递到了身上,虞袅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素月连忙放下团扇,轻轻拍着虞袅纤瘦的脊背,小声叫唤:“小姐,小姐,你魇着了。不怕不怕,只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