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那与其说是一段恋爱,倒更像一场艳遇,不得志的小前台和不高兴的大总裁,一个渴望欣赏,一个渴望快乐,因为种种巧合相互吸引,度过了一小段奇幻的时光。
    可如今终于归了位,他又来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还提出如此不知所谓的计划。
    “阮妤,我知道你觉得突兀,觉得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可是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顾南浔的声音很平淡,开始讲一段往事。
    “十三年前,顾长风到离水找我,我才知道我的父亲还在人世。我小时候对他有过很多猜测,也许贫穷,也许浪荡,但从没想过,他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自己用手段把一个前途无量的舞蹈演员骗得团团转,甘心放弃事业为他生孩子,却迂腐没有享福的命,一得知自己已有妻儿,就躲得远远的。”
    “他想让我认他当父亲,和我从未谋面的哥哥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他许诺我无穷无尽的财富和权力,其实只想把我作为鞭策顾连亭改邪归正的棋子。我当然拒绝了他,然后回到家,向我母亲求证这一切,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我记得那天下着雨,我从家里出来,就坐在这条马路边上。当时这条路还不是柏油路,有很多坑洼,有个小女孩一直在我面前蹦来蹦去跳水坑玩,伞上的水都甩到我脸上,很是烦人。”
    说到这儿,顾南浔的声音不知怎么带了一点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阮妤缓缓坐到床上,她从来不知道,顾南浔竟然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静静地听别人说这么长一段话。
    “她自己玩也就算了,还非要来管我的闲事。明明个子那么矮,还非要给我打伞,然后讲一堆不知所谓的烂梗,还要逼着我笑。我为了不让她继续烦我,只好随便笑了一笑。我当时真的很困惑,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爱管闲事,和这么无忧无虑的人。”
    “后来白景云知道了顾长风来找我的事,害怕自己和顾连亭的位置受到威胁,来离水狠狠羞辱威胁了我母亲。我放学回到家,见她晕倒在地,家里一片凌乱,赶紧送她去医院。当时她已经生了病,在家休养,因为受了刺激,我又回去得太晚,病情恶化得很快,四十二天后就去世了。”
    顾南浔的声音微微颤抖,阮妤喉咙一哽,想要出言安慰,谁知他又忽然笑了一下。
    “我偏不让白景云得逞,后来我就去了顾家,成了顾氏的总裁。”
    短短的一句话,说尽了他的十几年。阮妤知道,一个没有母亲的私生子,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要做到这些有多么的难。
    “再后来有一天,秦臻约我吃饭,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被骗了,他想让我看场脱口秀找点乐子。我本来是要走的,却看见了门口的海报。阮妤,你笑起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所以,他之前说自己看见她的海报才留下来,是真的,不过和她想的不一样,此事无关一见钟情,而是老乡情谊。她下意识地去捻颈间的珍珠项链,却抓了个空。
    顾南浔低低笑了两声:“虽然你的段子不好笑,但你笑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这熟悉的句式!
    阮妤心中刚刚滋生的怜惜一下子被恼怒淹没。她噌地站起身,觉得顾南浔百分百是故意的,不让她说话,等于把她套住麻袋按在地上摩擦!
    顾南浔清楚地听见她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知道她又着了恼,赶紧哄她:“我开玩笑的,其实还可以,只是我笑点比较高,不是你的错。”
    阮妤听了差点昏厥过去,谁不知道他顾南浔从来不开玩笑?而且你是笑点高吗,你是笑点歪,信不信我当场给你讲一百个谐音梗!
    “阮妤,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意气用事。和你分开的第一秒钟,我就后悔了,悔不当初。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连带着对你也没有信心。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你好,可当我看见你在舞台上的眼泪,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那本应该是你最快乐的地方。”
    阮妤咬住嘴唇,她哪有在台上流泪,那不过是综艺节目的噱头罢了。谁让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惹人心烦,头顶的灯又那么亮,晃得人眼疼。
    “阮妤,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不了解你,而且是个怂包,虽然有些自私,但我想真正了解你一次,和你一起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我从来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你愿不愿意不吝赐教,该怎样爱你,能让你更快乐?”
    阮妤以前一直不明白,顾南浔为什么要出那么多差。
    像他这种脸又臭、又不爱说话的人,真的能谈生意?
    现在她明白了,顾总不愧是顾总,有着非常高超的谈判技巧。
    你暴跳如雷的时候,他对你娓娓道来;你心生怜惜的时候,他又戏谑招惹;待你心生不耐,他忽然又深情款款。
    总而言之,弄得你七上八下,头昏脑涨,恍若微醺,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差点儿。
    好在阮妤凭借近日在半个娱乐圈讨饭学会的识别套路经验,悬崖勒马,没把那个“好”字说出口。
    她挂断电话,亲手打出四个大字:“你想得美!”
    是顾南浔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从路边站起身,双手插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