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齐将水迫不及待地灌下,道:“听闻,昨日关于神威将军的流言一出,西海国太后和宗室长老便招了神威将军前去问话,听闻将军怒极,一口咬定是中原人在伏俟城里作祟,而后,便下令让人满街逮捕中原服饰和长相的人,市肆上的商户被他抓走了大半。今日主事担心兄弟的安危,打算乘着天未亮去看一看,结果正巧遇上夜巡的卫士。主事料想逃不掉,便向我打个了手势,让我快跑。”
    晚云听明白了,原来是个恼羞成怒的戏码。
    “如此说来,他们不是故意抓卫主事的。”她问道。
    “想来不是。”蓝齐摇摇头,“我想让其他兄弟帮忙打探消息,可又不敢乱跑,怕我一旦被抓了,便没人知道此事了,于是便即刻来了娘子这里。”
    “你做的对。”晚云思量片刻,冷笑,“好一个贼喊捉贼。”
    蓝齐担忧道:“主事这番进去,怕是免不了一顿拷问。”
    “这还算轻,我最担心……”晚云抿了抿唇,没有说出口。
    梁平却忽而道:“担心来一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将人悉数斩杀,对吧?”
    晚云白了他一眼。
    她看蓝齐色变,便道:“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在那之前,我等必定设法营救主事。”
    蓝齐赶紧点头,“娘子说如何是好?”
    晚云思忖片刻,道:“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整整两日,伏俟城中大肆抓捕中原人。有些是中原来的商旅,也有许多人只因一张脸,实则在西海国出生、长大,连中原都未曾去过的人,也一并被抓走。
    城中百姓一时怨声载道,纷纷纳闷着,这分明是巫师说的话,怎么就抓上中原人了?
    不过也有传言说,神威将军宁可枉杀一万也不会漏杀一个。若是查中原人查不明白,就要对西海人下手。
    起初众人还对这点传言不屑一顾,但随着人越抓越多,这等传言便越传越盛,最后一时所在后头的,质问神威将军折腾了这么久是否找到了凶手。
    但据说,神威将军就跟中邪了似的,笃定那凶手必定就在城里。
    首先坐不住的,是西海国丞相。
    他将神威将军的副将私下叫来问话,副将这才道出了实情:“不瞒丞相,将军真的是得了癔症。本来抓人只是临时起意,但到了昨晚,将军说他果真在他府里看见了那梁刺史。那刺史手里拿了把剑,就要向他挥来,他赶紧唤来护卫,那刺史又突然不见了。不过不是不见了,听说一整日,将军都隐约看见了他,就跟那巫师说的鬼魂一模一样。”
    西海国上下笃信神灵,迷信入骨,故而听得此言,丞相亦是大惊。
    “那可还不叫人来驱邪?”
    “驱过了,没用。”
    丞相会意,挥挥手,让他出去。
    他不由得想起今日收到的密信,上头写着:“若无神威,则摄政王舍丞相而其谁?”
    丞相在房子里踱了几步,身上竟是冒了一层汗。
    并非冷汗,而是兴奋。
    “主人家说,丞相没想过也无碍。”那来使道,“何不给自己半日,闭门谢客,好好想想?”
    他想了整整一日,越想越是坐不住。年幼的王将唤他亚父,而满朝重臣将拜倒在他的脚下,这与君临天下有何区别?
    “你的主人家是何人?所求为何?”当时,丞相神色仍镇定,这般问来使。
    来使笑道:“主人家乃是名不经传的商人一个,从不议论政事。此番冒昧,不过因为将军将这伏俟城弄得乱糟糟的,碍着主人家做买卖了。主人家盼着伏俟城恢复如初,对主人家好,对丞相也好。至于主人家所求,不过是请丞相发发善心,放了那些可怜的中原人,他们远赴他乡做买卖不容易,更有人早就是西海国国民,何至于招致如此非难?若丞相放了他们,他们也会记得丞相的好,日后也必定会报答丞相。”
    “就这样?”
    “不止。”来使道,“丞相可知伏羲八卦之术?”
    丞相露出不屑之色:“不过是中原方士最爱用的骗术罢了。”
    来使笑笑:“若真是骗术,中原朝廷又何以正经设了个太常寺,专司阴阳?别的小人不敢说,若论这风水命理,还数伏羲八卦算得最准。”
    丞相看着他:“你究竟要说什么?”
    “主人家正好通晓此事,他给丞相算了一卦,丞相这命,乃帝王之相。”来使神秘道,“不过卦上也说了,虽成事在天,谋事却在人,将来如何,端看丞相自己。”
    丞相看着他,神色仍旧平静:“你家主人不简单。将军频频看到什么梁刺史,是否与你家主人有关?”
    第464章 秋归(三十二)
    “自然无关。”来使笑道:“将军发疯,只因他做了亏心事。我家主人只是安分的生意人,只求生意顺利,不问其他。”
    丞相知道在这个城池里,有的是他们不知道的买卖在暗地里进行。过去西海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是因为河西封路后,伏俟城的买卖增加,而这些买卖给西海国带来了丰厚地利益。肥的是自己的田,何必去管那肥水从何处来。
    他看着那离去来使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而唤手下跟上,而不久后手下回禀,那人身手了得,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市井中果然卧虎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