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尊玉贵的王妃,高门出身的女郎,还不到二十,竟已白发丛生。
    魏珣也不离开,如今但凡有空闲,他便一直守着杜若。
    这回,他亦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嬷嬷给她梳妆,看得一眼也不眨。到复杂处,竟还扯过一旁的屏风流苏跟着编发盘扎。
    杜若,从镜中望去,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嬷嬷们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面色肃了肃,手却未停,“等本王学会了,王妃便也用不上你们了,且将你们都打发了。”
    那两位嬷嬷,顿时一愣,敛正神色垂下头去。
    杜若在镜中与魏珣目光相接,眼里噙了一分薄怒,魏珣便如那两个嬷嬷,亦默默垂下头。
    赴宴路上,魏珣又提起柔兆,问其去向。
    杜若边道,她回了君山大本营。
    “传她早些回来,她在你身边,我放心些。”魏珣不以为意。
    杜若撩开车帘,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城,“她不会回来了。”
    她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她的整个暗子营,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92章 . 中秋2 这对天家兄弟,走成死局。……
    中秋佳节, 天子惯例于莱和殿设宴,君臣同乐。只是今年的晚宴,陛下离席的早些, 并着信王夫妇, 亦早早退了席面。
    原是太后念信王殿下, 即将返回封地,特地于颐庆宫另设家宴小酌。天子更是念其与兄弟手足情深, 特去相陪, 共享天伦。
    一时,群臣感慨, 天子纯孝,兄友弟恭,大魏江山, 千秋永固。
    颐庆宫的偏殿中, 魏珣同杜若将将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报,说策英军的数位将军仰慕殿下英姿,斗胆讨教行军之法, 以此更好守卫北境边防, 于太液湖请殿下小酌。
    魏珣原本不想前去,左右不过一些奉承之言。近些年,策英军中老牌的将领, 早与他切磋交流过, 奈何真正能彼此吸纳的寥寥无几, 他便也懒得再多言。
    太后便劝道,“且去看看,如此拒了, 少不得他们背后议你倨傲,不近人情。便是去赏他们个脸,喝杯酒也是好的。”
    “儿臣本以为母后十二分的念着孩儿,如今一口膳未用,便给打发了。”魏珣赖在座上,拣着一块点心吃着,目光却全然落在杜若身上。
    太后抿了抿唇,面上略过两分不甚自然的笑意。
    杜若不理魏珣,只将太后神色收尽眼底,方才开口道,“殿下且去看看吧,平日里,他们哪敢来扰您。左右借着今日佳节之期,估摸还是从陛下那得的勇恩准,方敢来请您。”
    “对对,你随了他们去,喝口酒便回来,母后给你留着膳。”太后忙笑道,“且让我们娘俩说会话。”
    “我这便去!”魏珣丢了点心,无奈起身,边净手边道,“合着我在母后这,就是个多余,扰了您二位说梯己话。”
    说着,转身欲走。
    因在宫中,杜若守着规矩,亦站起想要欠身相送,却给魏珣按住了。
    他冲杜若笑了笑,似想到些什么,便又唤了声“母后”。
    太后见他连礼都不舍杜若行来,满眼更皆在她身上。
    心中亦知晓他所示何事,左右怕自己在杜若面前提及纳新人,伤她心神。先前几回魏珣独自入宫,论及此事,皆硬声回拒了。见自己儿子如此强硬,她本已有些放弃。但到底为人母之心,又观面前女子,一副病弱之态,怕是难以传承子嗣。
    一时间,心中又起微意,只额首,“你放心便是,母后应你的,何时诓过你。”
    “谢母后。”魏珣捏了捏杜若肩膀,“你陪着母后,我去去便来。”
    杜若额首,然见魏珣已走出两步,却蓦然开口,从座上起身,“殿下!”
    “怎么了?”魏珣顿下脚步,转过身来,“不想我去了吧。就是,难得陪陪母后,我是实在不想去。”
    杜若展颜道,“妾身想说,殿下莫急着回来,且与人家好好聊聊,别敷衍了。”
    魏珣垮下脸来,横眼嗔怒地扫过她,拂袖离去。拐过殿门时,方才又转头瞧了她一眼,待与她含笑的目光触上,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太后一路目送魏珣,眼角有些泛红,持帕掩面,“瑾瑜今年二十又四了!”
    “嗯,妾身嫁给殿下,亦是第四个年头了。”杜若持着酒盏,饮了一口。
    “哎——”太后赶紧拦下,“你如何能饮酒,云翠,给王妃换热汤来。”
    “郑嬷嬷年事已高,她女儿继了她差事,倒是个极能干的。”太后笑道,“还有一个雨翡,新挑上来的孩子,哀家用着甚好。”
    杜若也不说话。
    这两人她都认识,前世她给魏珣纳过两个侍妾,便是她们。只是人还未入王府,便给他拒了回去。
    不过,那是新婚第二年的事了。如今,暌违四年,竟还能旧事重演。
    她看着面前两个女子,虽不过一介奴婢,却面色红润,眼神明亮,髻上不过寻常绒花玉簪,却是一头青丝如墨,浑身上下散发着鲜活与朝气。
    她面上笑意温柔,原也是挺喜欢这两个女孩的,只是也不知为何又觉鼻尖泛酸,眼角涩疼。
    她想将她们瞧得更仔细些,然许是晚间灯烛明灭,她只觉自己双眼愈发模糊,眼前叠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