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不喜欢别人哭。”魏泷掏出巾帕递给她,本还有半句话吐出,却到底没说。
    阿蕴,便是从来不哭。
    凌澜只得止了声息,默默擦去了眼泪。
    “你也隔日便去母妃去请安,可有遇到信王殿下?”
    “殿下,我……”凌澜只当魏泷还是再试探她,不由心下惊慌。
    魏泷抬手止住她,“孤没有别的意思,实乃孤也难得见到他。自他伤了左臂,这数月中,入宫不过两次,亦丝毫不顾父皇病重……”
    魏泷未再说下去。
    他虽被封了太子,心中却到底对这个皇弟有所忌惮。他曾想与他见一面,如同儿时般饮酒聊天,想着是否还能交一交心。
    然如今自己在上,便有扯不下颜面,总盼着他能低个头。他若肯踏入太子府,自己自是坦诚以待。
    却不想,他从未来过。
    如今突然有些恍然,他连宫门朝会都不上,当是恨着父皇。如此,如何还会入他东宫府邸。
    天空一声闷雷,果然下雨了。
    *
    金秋十月的雷声,实属罕见,且这雨更是连绵下了数日。
    天色昏沉,杜若宿在溯源轩,更是点满了蜡烛。
    自太尉府归来,本来对魏珣所言,她已信了大半。且见魏珣已经寻了药给母亲解毒,心中便也更舒坦了些。
    然,荣昌的话却又再次磋磨着她。她越是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却越是控制不住。回府那日,她本已累的不行,却半夜惊梦,便再也无法入睡。
    合衣在床上坐了片刻,便向柔兆讨要安神的汤药喝。安神汤用起便有瘾,柔兆见她尚且年少,便不愿给她喝。只给她按揉穴道缓解疲乏。
    按穴道之法,疗效缓慢。
    她便一连数日皆多梦,来来回回是荣昌的面容和话语。
    茶茶终于没忍住,告诉了魏珣。
    魏珣却什么也没说,只让柔兆好生照顾。自己等她入睡了过来陪一会,待她梦境过去,不再挣扎惶恐,便独自会蘅芜台。
    只嘱咐了茶茶,别告诉杜若,自己来过。
    其实,他来了,也帮助不了她什么。她原也不需要他!
    只是,他亦困惑,原以为杜若梦靥是前世之事困扰,却不曾想到是因为荣昌。
    荣昌是其母,如何会让她这般苦痛?魏珣想着,许是过于严苛之故。这样一想,魏珣便又想起不久后许她的和离。
    如此放她回去,荣昌会怎样对她?
    然如今手头事急,她亦还在王府,魏珣便放了放,只沉下心着手谢颂安一事。
    这日,杜若终于可以安眠,不再做梦。晨起精神亦好了许多,便匆匆寻魏珣而去。
    魏珣那日被柔兆伤着,虽都是皮外伤,然血流太多,身子也虚着。杜若原以为如此时日,两人各自疗伤,定是耽误了不少事。
    却不想,见到魏珣,竟不是在蘅芜台寝殿,而是在他书房。
    见她过来,魏珣只笑了笑道,“瞧你面色好了许多,坐下聊吧。”
    先前,他见她,总是愧疚而期盼。
    如今,戳破了彼此皆为重归之人,又有了不久前大桐林上的交谈,魏珣已知自己再难挽回她,心便也不再奢求,面对她时反而更自然些。
    只将千机阁部署、还有信王府亲卫、府兵的安排与她细细说了。
    杜若看着沙盘图例,半晌道,“若谢颂安不动手呢,他便还是一国之相,明面上半点错处皆无。你要怎么对付他?暗杀?这是不可能。他亦有亲兵护卫。”
    “他一定会动手的。”魏珣道,“否则,他便再难有这般好的机会了?”
    “父皇驾崩,或者皇兄登基,将我与姑母拢在一起,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杜若拨着沙盘图上的棋子,额首道,“为防一方反补,倒确实如此。”
    “那么你的人,都到位了吗?”
    “千机阁还有最后一批,估计三日后便能到了。”
    按着前世,陛下驾崩是十月二十三,距离此间还有十六日。杜若点了点头,魏珣的人手全部到达,自是可以安排妥当。
    她也未再说什么,谢颂安算是她为前世手刃的第一个仇人,亦是她要的第一份真相。
    两人难得平和的坐在一起,却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分别。
    魏珣推茶而过,杜若没有拒绝。
    然刚端起茶盏,只听一阵钟声猛烈传来。
    杜若受不住这般突然的声响,水撒了一手,整个人几欲倒去。
    “阿蘅!”魏珣一把扶住了她。
    却蓦然的,两个人皆愣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钟声,是丧钟。
    陛下,驾崩了。
    第35章 . 手刃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陛下病重久已, 太子又定,如今驾崩,虽举国大丧, 然前朝后宫亦不过循例而行。
    于世家百官而言, 从当年的重华宫河清海宴, 信王求取杜氏女成功,到今夏信王遇刺废臂, 与皇位失之交臂, 再到月前先皇后嫡子端王殿下入主东宫,群臣心间的起伏震动早已趋于平静。
    四大氏族族中, 谢氏自然得了头筹,乃未来新帝母族。而一直显赫的杜氏却依旧荣光未减,嫡女乃辅政亲王正妃。凌氏则将独女送入东宫, 算是押对了宝。至于看似低调的章氏, 尚且与杜氏结着姻亲,于朝中亦有举足轻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