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予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段烨沉默了一会儿。
    “你就这么不想让朕碰你吗。”
    棠予抬起泪眸凌凌的看了他一眼。
    “我敢说不想吗?”
    “……”
    段烨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他叹了一口气,看了她一会儿后起身下了床。
    “你睡吧,朕到别处去。”
    他真怕恶兽再一不小心出了笼,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你去哪里?”棠予抬了抬眼。
    如今夜已经很深了。
    “这宫中,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段烨轻轻地眨了一下眼,说了这样一句话, 而后便默不作声的观察她的表情。
    “……”
    棠予听出他的言外之音,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回重光宫。
    这深更半夜的,他不回宫还想去哪里?
    “…你不许去。”棠予忽然握紧了衣袖。
    段烨看了她一会儿, 而后忽然低头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片刻后他抬起头。
    “棠予,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他弯腰凑近, 伸出手指抹了抹她脸上的泪。
    这次她倒是梗着脖子没躲。
    段烨低声叹了一下,有些语重心长的说:
    “你不能什么都不给我,却又想独占我。”
    那一瞬间,棠予忽然意识到, 自己朦朦胧胧没想透的东西被他一语道破了。那层脆弱的窗户纸,嘶啦一声碎了个彻底。
    她就是想独占他。
    占了八分还嫌不够,还想让他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然而事实是,那两分可能已经属于别的女人了。
    她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就像一个完美主义者得到了一个被别人刻了名字的漂亮玩具,没办法全身心的喜欢,却又一点也舍不得丢掉。
    “可是我觉得不公平。”棠予闷声道,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声嘟囔,“你有不止一个女人。”
    “朕毕竟是皇帝,难道你想让朕为你守身如玉吗?”段烨将右手背到身后,目光似乎含了几分幽怨之意,“你往常动不动就消失…甚至还不告而别了那么多年……”
    棠予蹙了蹙眉。
    “我有我的苦衷。”
    在梦中什么时候醒也没个定数,她就算想告别也来不及。
    “那朕就没有苦衷了吗?”段烨道,“朕刚登基的那两年手中没有半点实权,若是不拉拢自己的势力,只能做一个傀儡。”
    而将朝臣的女儿迎入宫中是结盟最牢固的方式。
    与其说他选的是女子,不如说选的是她们的身份。
    若是一条猫狗也能有类似的作用,他不介意在后宫养上一群。
    不过如今他已经站稳了脚跟,将权力捏回了自己的手心,所以她们的身份已经没用了。
    段烨知道她在意,所以,他其实一直在清理那些无用的钉子。
    只不过,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些事情都是阴影下涌动的暗潮,是他心底恶的具象化,段烨永远也不会告诉棠予这些。
    他努力只让她看到自己好的一面,但是残暴和冷酷却时不时地会泄露一些端倪,每次都将她吓得噤声安分许久。
    段烨丝毫不怀疑,若她看透了他这个人,一定会拼命地远离。
    所以他永远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他只低声对她讲自己孤军奋战那两年一桩又一桩的难处,讲那些伸手不见五指不得呼吸的日子,然后低落的说:
    “棠予,你可不可以为朕想一想?”
    “嗯。”她应了一声,然后垂下眸子,“陛下早些歇息吧。”
    说罢她盖上了一层薄被躺进了里侧,默不作声的为他留出了位置。
    只不过,她翻过身面朝墙,无声的拿后背对着他。
    她心中还有一个无解的难题。
    她不知道是该成全自己情感上的洁癖,还是该放下芥蒂接纳他。
    她承认自己有点喜欢他。
    只不过,还没喜欢到可以立刻做决定的程度。
    ……
    这次的梦有一些旖旎。
    棠予醒来的时候在桌上看到了一摞小册子,她随手拿起来翻了翻,见上面画的……是一幅幅春宫图。
    “……”
    之后她听到一声门响,于是连忙将那册子放回了远处,还不知为何下意识的藏了起来。
    她坐在梁上,看到少年样子的段烨绕过屏风进内室,而后忽然顿住了脚步,皱起了眉。
    “你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棠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二八芳华的宫女,她脑海中浮起了一个这样的印象,却瞧不清她的样子。
    “二皇子…这是是娘娘的吩咐……”她走到一边拿起桌上的小册子,“娘娘说您年纪大了,该知晓一些事情了。”
    “替我谢过母亲,此事无需她费心。你可以出去了。”
    “……是。”
    她手中的春宫图落在地上,恰好翻开了几页。
    那个宫女走了几步便消失了,棠予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而后似是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你在吗?”他忽而道。
    棠予见被他发现了,于是索性跳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他身后。
    他回身看见她,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