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脸。”他抽了张纸巾递给知春。
    知春僵持了几秒,妥协性地接过,总算感受到一丝善意。
    “是心理问题。”岑慕彬目光看向远处的墙角,嗓音略含沙哑。
    知春没立刻明白过来。
    “他那方面没受损伤。”岑慕彬低声说,“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会守一辈子活寡。”多么难堪,让一个外人剖析自己丈夫最隐秘的痛处,哪怕这个人曾经是荣钧的医生。但知春却感觉不到激愤,她现在除了想尽快脱身外,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想她是真的堕落了。
    岑慕彬的目光又回到知春脸上,眼里恢复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但心理问题不见得比生理毛病更容易对付,也许更棘手……它取决于自信恢复到何种程度。”
    知春在他咒语似的最终结论中站起身来。
    姜岚成了知春最称心的助手,她干家务的水平胜知春好多倍,也从不会像秦阿姨那样挑挑拣拣分得很清楚,只要发现家里有需要收拾的地方,不必知春张口,她就已经动上手了。姜岚还会开车,她有一辆黄色的POLO,家里如果少什么,她会主动开车上超市去补齐,有时连钱都不会跟知春要。
    知春发现后再三强调这样不可以,她要求姜岚记账,又埋怨荣钧该留心这些细节。
    “她来咱们家是打工,怎么还能让她自掏腰包?我一点儿都不想亏欠她。”
    荣钧自知失职,但还是忍不住嘟哝:“她买了什么又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知春明白要依靠荣钧来管这些事不现实,所以她干脆在每个月月底都多给姜岚结几百块钱,这些钱她花出去一点不心痛,觉得值。每隔一段时间,知春就会背着荣钧算算帐,但家里的财政状况总体而言还是拮据的,知春的薪水加上一点零星的存款,勉强能使每月收支达到平衡,积蓄在短期内是无法奢望的,亲友们的借款眼看也只能继续拖下去了。
    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上司刘峰把知春叫进办公室。
    “我这儿有个工作机会,你不一定感兴趣,但按照惯例,还是先告诉你一声。”
    知春眼睛亮了亮,细听。“我们和N市工厂的物流进出状况最近陷入混乱,我知道是流程上的问题,李元一走,留下一堆麻烦,大家互相扯皮,开会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我琢磨着,干脆抽个人出来当特别协调员,把整个流程理清楚,为期约半年到一年,任务完成后,如果能令上面下面都满意的话,会直接升成物流经理。”
    刘峰扫了知春一眼,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又说:“这份差事需要经常去N市出差,不然我觉得你真是最合适的人选,跟了我五年多,又熟悉内部流程,而且也是时候往上走一走了。”
    知春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我想要这个机会!”
    刘峰诧异:“你家里能走得开?”
    “我请了个很能干的看护,不需要多操心。”以往知春每逢此类变迁头一个反应就是往后缩。刘峰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我记得你一向对调岗没什么兴趣。”
    “我需要钱。”知春的回答坦白而直接。
    知春把自己工作上的变动原原本本告诉了姜岚,然后向她征求意见——是否有可能搬过来住,以便更好地照顾荣钧。
    “我会给你加钱,其实早就该给你加的,你干的活远远超出我的预期,我对你很满意。”
    姜岚说:“我不需要加工资。”
    “那你……是不愿意了?”
    姜岚踌躇了片刻才说:“荣先生不见得会同意。”
    知春笑了:“只要你愿意就行,我会说服他的。”
    知春才向荣钧提了个头,他果然就提出强烈抗议,这在知春的预料之内,但她的理由也是极其充分的。
    “我们需要钱,这是个不错的机会,错过了不定还得等多少年。荣钧,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等咱们的经济状况好转了,等我把该还的钱都还上,我不会强迫你接受你不喜欢的决定,但现在,请你理解我,就当是帮我,可以吗?”荣钧委顿下去,像遭到霜打的蔬菜,他没有底气反驳知春,现在她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
    “别让她天天住这儿。”他只能妥协,声音听上去既委屈又无奈,“除非万不得已。”
    “没问题,我让她在我出差的时候才过来。”知春体贴地抚了抚丈夫的手背,“有她在,我出门就放心了。”知春把一个原来当作储藏室的小房间收拾出来给姜岚用,这个房间离荣钧的卧室最远,也是荣钧坚决要求的,他的隔离要求显得很可笑,但姜岚没有任何意见就接受了,为此知春曾数次向她表达过歉意。
    知春始终无法理解荣钧对姜岚的嫌恶究竟源自何处,或许只能归结为人与人之间的气场不合了。
    28柔韧如草的生活姜岚带来一包衣物,存在她的房间里,没几样东西,但足够应付日常生活了,只要知春通知一声,她随时就能留下来过夜。
    荣钧虽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但他内心显然是排斥的,看着姜岚在自己的小地盘上出出进进,他显得烦躁不安。
    每次不得不和姜岚说话时,他的语气也是无比生硬的,也不管对方受不受得了。姜岚的房间过于简陋,她打算把餐桌上一瓶水培绿萝移过去点缀一下——家里所有的植物都是姜岚购买并养护的,知春既没心情也没耐心照顾这些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