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慕彬!”她扬声喊,整条走廊都能听到她凛冽的回音。
    岑慕彬站住。
    “你故意的。”
    岑慕彬转身:“什么意思?”
    “荣钧发烧是你造成的。”知春口齿清楚地下判断。
    岑慕彬难以置信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又走回来。
    知春挑衅地迎视他:“你故意给他用错药,让他发烧,我没说错吧?”
    岑慕彬走到她离她很近的地方才止步,他居高临下俯视知春,眼神捉摸不定,语气却很平和:“我没毒死你丈夫的打算。”
    “那你为什么总不让他出院?”
    岑慕彬耸肩:“你都开始质疑我的职业操守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等他烧退了我们就出院!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告你。”
    岑慕彬似乎觉得惊诧,背剪手,笑起来。
    “告我什么?”
    “你骚扰我。”知春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报复的快意,“那天在车里,我用手机录了音!”晚上,荣钧的烧终于退了,知春长长舒了口气,她向方医生道谢。
    方医生临走时嘱咐她:“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这次发烧主要是由疲劳导致的,下回可别再让他练走路了,他身体还弱,吃不消的。”
    知春唯唯诺诺,送他到门外。
    “方医生,我跟你打听一下,等荣钧这次稳定下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出院了呢?”
    “这个嘛!还是得问岑医生。”“可他不是不管荣钧了吗?”
    方医生奇怪地扫了她一眼:“谁说他不管了,前个礼拜他接了个任务,给一批助理医生做个短期培训而已。岑医生很重视你先生,每天都问我要病情报告看,也是他让我转告你,别再怂恿你先生练走路,太操之过急,很危险。”
    又熬了两周,荣钧终于通过了健康检查,出院单也发到知春手里。
    小半年医院住下来,病房和家里的卧室差不多,塞满各种东西,知春怕出院那天忙乱出差错,就跟荣韵商量提前一天把大部分物品先运回家去,荣韵有汽车,过来拉一趟很容易。
    知春请了一天假,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并打包,荣韵傍晚四点过来,两人一起大包小包地将东西运上车。
    知春谢过荣韵,又说:“姐,你明天要是走不开就别来了,我和荣钧打车回去,反正不剩多少东西,我能拿得了。”荣韵想了想,还是说:“我来一趟吧,放心点儿。我还约了秦阿姨到你们家去,头次见面,总得关照她几句。”
    秦阿姨是荣韵帮忙给荣钧找的看护。
    知春等荣韵的车跑远了,才返身回病房。
    最后两天的医院生活了,她还是不爱等电梯,宁愿多走两步路去爬楼梯。走到二楼楼梯口,一抬头就看见岑慕彬面对窗口站着,头略微仰起,一袭白衣纹丝不动,如雕塑,不知在看什么。
    知春脚步一滞,想到彼此最近的交恶,决定不打招呼,偷偷从他身边溜过去。
    岑慕彬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
    “谢小姐,”他还是那样客气而生疏地称呼知春,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我想,你不会愿意再去我办公室……我们就在这儿告别吧。”
    知春单手抓住扶梯,咬唇不语。她狗急跳墙,恶意揣测岑慕彬之后并没想过去找他道歉,她觉得他俩谁也不欠谁的。不过毕竟就要出院了,她心理上放松了好多,总算又有了一点温柔的样子。
    岑慕彬注视着她,神情淡而远。
    “那天在车里……”
    “别说了!”知春慌忙阻止他,四下看看,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人来人往,令她心惊胆战。
    岑慕彬旁若无人,继续说:“你问我为什么。”
    没人注意到他们,知春稍稍安定了一些。岑慕彬依然用迷蒙的眼神望着她,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看过来。
    “我对你有欲望,自己也控制不了……欲望这东西一旦产生就很难消除。”他永远都这样直言不讳。
    知春有点恼,低声说:“那是你的事。”
    “没错,可我不打算掩饰,所以,惹你不舒服了?”
    知春咬牙低语:“难道你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吗?我有丈夫,你也有妻子,虽然你和你太太感情不好,可我爱我先生!”
    岑慕彬嘴角微微翘起,有点讥讽:“如果我顾虑重重,你先生的右脚早就不在了。”
    知春的神情告诉他,她显然又开始不平静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都结束了。”他耸一耸肩,很轻松的样子,最后深深注视了知春一眼,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扬长而去。
    知春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白大褂的下摆微微飘展,像笼着一阵令人愉悦的清风,可明明不是那么回事。
    他对她有欲望,他没打算掩饰对她的欲望。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比她还有理。
    而知春竟然没再感到愤怒——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历时四个半月,荣钧终于重返家园。
    知春提前一周就把家里收拾一新,所有物品都和荣钧离家前一样,摆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客厅里多了一张轮椅,是知春专门为他订购的。
    “拐杖也买了?”他问知春。
    “买了。”知春拿给他看,“不过你还是听医生的,先坐轮椅,等腿长结实了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