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锐喝了几口可乐,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感觉好多啦!”
    凌瑶也笑,“可乐治百病呀!”
    浓云不知何时布满天空,海上的风大起来,凌瑶用手遮光,朝远处眺望,水天一色,灰蒙蒙的看不到尽头。海真辽阔啊!
    “小姨,你有没有觉得我妈最近有点奇怪?”何锐忽然问。
    凌瑶转头看他,“没觉得啊……她怎么了?”
    “她好像特别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像……像吃了咖啡豆的羊一样蹦蹦跳跳的。”
    凌瑶噗嗤一乐,“哦,是为了手上那个合作项目吧?要是真能让你妈办成,她不仅会发一笔横财,还能升职加薪,你说她能不激动嘛!”
    “你觉得她能成吗?”
    “不好说,希望吧……不过升了职会很忙……”
    “她不升职也够忙了!”
    “你妈这么忙,你没意见吗?”
    “有意见能怎么办?”何锐闭上眼睛,老气横秋说,“只要她别把我扔了就行。”
    凌瑶心头一动,仔细打量何锐,那张稚气的脸上有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世故。
    “问你个问题行吗?”何锐依旧闭着眼睛,仿佛知道凌瑶在端详自己。
    “你说。”
    “小时候她把我送去爷爷奶奶那儿,是不想要我了吧?”
    凌瑶愣住。
    何锐以为她没听懂,解释说:“就是她打算和杨叔叔结婚那会儿。”
    凌瑶说:“不会啊!她当时也是没办法,但等生活一稳定,她肯定会回去接你的。”
    “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不会扔下我不管。可我同学邵敏佳,她爸妈离婚后,她在奶奶家住了三年多,她妈妈也没说要接她回去。”
    凌瑶心酸,用力握紧何锐的手,“你妈不会的!她舍不得你……你不用担心。”
    何锐说:“我也不是担心,我就是怕,怕她把我忘了……我妈是射手座,射手座忘掉一个人只要一分钟。”
    凌瑶笑着驳斥,“一派胡言!”
    何锐睁开眼睛,“真的!我同学有本书叫《星座妙语》,上面就这么写的。”
    “你妈不会忘了你的,你是她亲生的呀!”凌瑶说完就想到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何锐闷了会儿,似乎释然,脸上深思熟虑的表情重新被稚气替代。
    “我希望我能快点儿长大!长大就会变得很厉害,什么都不怕,还能有好多自由!”
    凌瑶哑然失笑,何锐这论调跟自己想迅速变老有什么区别呢?
    程添和小刀从鱼市回来,手上拎满海货,休息区提供烧烤架和柴火,两人忙活起来手段熟稔,显然都是老手了。
    何锐已恢复元气,听小刀给他描绘渔港的景象,“那一长条石墩子上晒满了小鱼干,还有鸬鹚站在岸上,喉咙那里给绳子扎住了,防它们把大鱼吞下去……”
    “我要去看!”何锐没等听完就嚷嚷起来。
    程添说:“先吃东西,吃饱了再去。”
    凌瑶洗干净一口铁锅,照程添的意思把鱼干和海带丢进汤里煮,程添把挖净内脏的小鱼用铁签子签住了,鱼皮上抹一层油,搁火上烤,烤熟了撒盐吃,味道很棒。又把买来的馒头也切片烤了,泡在海带汤里吃,汤里没放酒,有淡淡的腥味,鱼干煮透了,鲜味融在汤里,滋味特别醇厚。等他们吃饱,天也暗了下来。
    涨潮了,潮水涌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又退下去,沙滩被浸湿,小沙蟹像蜘蛛一样钻出洞来乱爬,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何锐忘记了鱼市,在海滩上追着沙蟹狂奔,凌瑶在洗锅具,对何锐的背影喊:“何锐你别跑远啦!”
    小刀脱掉鞋子,喊一声“我去看着他!”就追着何锐冲了过去。
    潮声喧哗,带来凉爽的惬意,又有些心惊动魄的意味。凌瑶收拾好锅具,拿手机拍海,海是天生的素材,横拍竖拍都好看。
    凌瑶忽然扭转身,把手机对准程添,“添叔,我给你拍两张!”
    程添戴着墨镜仰躺在帆布椅上休息,畏罪似的用手遮住脸,“别拍我,难看!”
    凌瑶已经在他反应过来前摁了几张,来回翻看,“不难看呀!给你瞧瞧,多帅!”
    程添站起来,朝大海走去,凌瑶跟上他,“添叔,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有多帅吧?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程添笑,“你是不是到哪儿都很受欢迎?”
    “怎么说?”
    “嘴巴甜啊!”
    凌瑶得意,“我实话实说嘛!”
    浪潮忽的涌来,打湿了凌瑶的七分裤,她大叫着往后跑了两步,海水玩闹似的裹挟着白沫又迅速退去。
    程添扭头问凌瑶,“真不会游泳?”
    “是啊!”
    “我会,你不用怕。”
    凌瑶便又笑嘻嘻地跑回来。
    “添叔,你一直是厨师吗?”
    “不是。”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做餐饮的?”
    “两年前。”
    “哇!那你一定很有做饭的天分,两年就能把饭做那么好吃了——做什么事都需要一点天分的。”
    程添笑笑,那笑容却异样,有些沧桑,甚至凄凉。
    “没什么天分,以前老看人做,看多了就会了……那些食谱都在心里藏着呢!”
    凌瑶好奇起来,感觉那个“人”对程添来说应该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