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看了看左右道:“也还在呢。”
    花想容顿了下:“你确定?”
    士兵嗐了一声:“我都在这儿站好几个时辰了,能不知道?就先前,还有宫人说皇上在乾清宫设宴招待侯爷和郡主呢。”
    花想容顿了一下,转身上了街头。
    看着熙攘人群,她又折到了威远侯府打听了一转。霍家人口不多,加之威远侯常年不在京城,素日门庭前稍嫌冷清。但今日他回来了,进出的人又多起来。找了个出来的家丁把话一套,也是说威远侯与延平郡主还在宫里没回来。
    看看逐渐浓重的夜色,花想容一跺脚,转身往庆云侯府方向奔去。
    花想容走后小菊奉来了茶,赵素喝到杯盏见底,前门处却还是静悄悄。赵萦和余氏已经差人来问了,赵素觉得不该耽误大家,便走到前院让大伙先走。而就在这时候,花想容回来了,脸色并不好看:“姑娘,威远侯和延平郡主还在宫中,皇上也没有出来。”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前院顿时安静。
    花想容接着道:“消息是真的,我去宫门口打听过了,威远侯府也打听过了。他们确实没出宫。”
    院子里愈发鸦雀无声。
    “二哥,”赵楹忍不住走到庆云侯面前,“您看这……”
    皇帝还没来,这不是担忧的事情就要变成事实?
    庆云侯面色深凝,看向赵素。
    赵素一时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眼下威远侯兄妹没出宫,而皇帝也没出来,不怪大家猜疑。
    她想了下:“皇上日理万机,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也很正常。再说威远侯是戍边大将,这些年他抗敌有功,皇上恩赏他,留他多说会儿话,也是应该的。”
    众人像是回过神来,相顾之后,纷纷附和:“也是,那咱们再等等好了。”
    “我看也不用等了,”赵素安排道,“我留下来就行。时候不早,你们快去吧。”
    “那怎么行?”余氏反对,“我们也不能撇下你一个人。”
    “就是,皇上要是来了,咱们都不在,徒留你在这儿那也不好啊。要不就一起去,留个人在这儿等着给皇上引路,反正是微服出行,咱们都在这儿呆着,还容易引人注目。”
    赵楹的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赞同,庆云侯点头:“那老四留下接驾,我们去。”
    这就已经决定了,赵素好像也没有坚持的理由,便打发小菊去取荷包扇子,随着大家一起登了车。
    上了车,云想衣和花想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四只眼睛跟车轱辘一样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赵素摸着脸:“看着我做什么?”
    “没事。”云想衣别开目光。一会儿她又别回来:“要不咱们干脆进宫去看看?”
    “这会儿进宫干什么?”
    云想衣抻直身子:“为何这会儿不能进宫?”
    花想容忍不住翻白眼:“咱们姑娘又不是非当这个皇后不可,干嘛巴巴地去争个男人?”
    云想衣道:“好歹死活得弄个明白吧?万一不是那样呢?”
    “万一不是,就更不用去了不是?”赵素看着她,“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如果有事不能来了,他会差人来告诉我。如果事情严重到他连差人来送信都顾不上,那今儿夜里逛不成街的肯定不只有我一个人,而是满皇宫满朝堂的人都会知道。
    “所以,他肯定会来的,如果不能来,稍后宫里也一定会有人来知会我。”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云想衣看她半晌,也没辙:“行吧。你想得开就好。”
    第313章 要避避嫌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穿过人流,驶向了城中最热闹处。
    没走多远前面车辆停下来,路上人群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显然是车驶不动了。庆云侯招呼大家下车,先走到早就预订好的茶楼包间,定好汇合联络的地点,而后才开始自由活动,愿意留下的留下,愿意走动的就走动。庆云侯加派了几个护卫跟着赵素,皇帝没来,他也可以放心去与陈菡碰头。
    虽然皇帝没能如预期当中一样早到,赵素也没打算辜负时光,走走逛逛,流连忘返。
    宫里头,因着皇帝的伤一耽搁,今儿的晚膳用得迟了些。收拾停当之后,漏刻已到了戌正,月亮也已经登空。
    霍修确定皇帝不需要他留下之后,便与霍明玉告退出宫。陆太后也准备回去了,临走前留下高述与四喜他们好生侍候皇帝。皇帝看着团团围着的宫人,说道:“其实不必如此郑重其事,并未伤筋动骨,儿臣也能够走动。”
    “用不着跟我逞能,该养着就养着。”
    皇帝望着她:“可阿愚还在等我。”
    陆太后答得顺畅极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实在想见,把她接进来不就行了?”
    皇帝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让五福送她出门。
    外面声音听不见了,皇帝又冲四喜示意:“更衣。”
    四喜以为听错:“皇上您说什么?”
    “更衣,朕要出宫。”
    四喜吓了一大跳:“皇上您有伤在身,这当口还出去?”
    “当然要去。”皇帝站起来,小心地拖着伤腿往里间走去,“朕答应了阿愚陪她过节,怎么能不去?这会儿都晚了,还不快点要来不及了!”
    虽说是身份矜贵,但他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身武功练出来,怎么可能没受过伤?皇帝没把它放在心上。
    四喜还是不敢造次:“要不小的去请素姑娘进宫来吧,太后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扒了小的的皮不可!”
    “少啰嗦!朕说话都不好使了么?”
    皇帝在帘栊下一回头,四喜便无可奈何,只能赶紧上来替他准备衣裳。
    宫门外街头热闹非凡,分明就是个和乐喜庆的盛世人间。霍修驾马,霍明玉乘车,出宫路上兄妹们都有些心事重重,一路上都没吭声。
    直到进了府门,霍明玉下了车,才像是憋不住地回转了身,问起道:“先前哥哥和皇上的打斗我看到了,你们都挺认真的,按说不该冒险分心,但是皇上为什么会因为一只猫而失措?”
    霍修递马缰出去的手缓下,双眼凝望着晕淡月色:“我也不知。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或许,是因为那是太后养的猫?”
    “大橘?”
    霍修点头。
    霍明玉沉吟:“可即便是太后养的猫,那也不及皇上自己的安危重要,而且,往常皇上可没少祸祸太后的东西,这么在乎一只猫,还真不像是从前那个严肃冷漠的他呢。”
    “不要妄猜圣意。皇上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跟大橘比起来,很显然皇上的伤更加重要。”霍修凝着双眉,“时候不早了,进去吧。回了来,明儿开始也去跟我们交好的那些人家走动走动,不然便显得咱们不知礼数了。”
    “知道了。”
    霍明玉随他跨进门,又道:“今儿的事,好在太后和皇上也都没有怪罪。这次见到皇上,感觉跟过去很是不同了。宫里氛围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了。哥哥,你觉得我应该听从太后的话,进宫去住吗?”
    霍修缓缓走了几步,然后低头看着她:“你想去吗?”
    霍明玉叹气:“太后那么疼咱们,费尽心思准备了永寿宫让我住,我不去便恐不识好歹。再者她一个人在后宫想来也孤单,我也应该去陪陪她。可是我若去了——我只是个皇亲,又不是真正的宗亲和陆家的人,如今朝中有了准皇后,人家才是女主人,她还没住进去,我住着永寿宫,便怪别扭的。”
    霍修望着她幽幽面容,温声道:“纵然你不是陆家人,也是先帝钦封的郡主,又是太后下旨让你进去作伴的,倒没什么不合理之处。不过既然你有顾虑,那就还是住家里吧。你和皇上打小在一起,如今大了,也该避避嫌。”
    霍明玉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霍修扬唇,摸摸她头顶:“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呢。”
    随着兄妹俩渐行渐远,门庭下也安静下来。
    ……
    虽说还只是个准皇后,但谁又敢马虎?人多眼杂的,出点什么事便是皇家的事。所以庆云侯在与陈菡碰上头之后,也没有离赵素多远,始终让她留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中年情侣的游街路线也就基本是逛吃逛吃的路数。
    “尝尝这个,素姐儿做过两次,好吃得很,不知道这个怎么样。”
    看到赵素她们在前面冰粉摊子面前坐了下来,庆云侯也缓下脚步,买了碗铁板烧豆腐给陈菡。
    陈菡接过来,尝了一口,眉间却未舒畅:“这都快戌末了,皇上还没来呢,也没遣个人来传话,到底怎么回事?”
    庆云侯没事人儿一样道:“皇上来或不来,难道还能退婚不成?看你这个操心的样子,别人还当这是操心自己亲闺女呢。”
    际菡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明知道我没生过。”
    庆云侯顿了下,立刻打起了自己嘴巴:“是我嘴欠。你骂我。”
    陈菡也只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望着远处的赵素,再吃了口豆腐:“这丫头心里不知多煎熬呢,难为她还装得这样好。”
    庆云侯顺眼看过去,问起来:“这延平郡主和皇上,从前究竟有没有过纠葛?”
    “纠葛倒是没听说,但,偏偏是太后把她养到成年之后,威远侯就把她接到军营去了,这时间点总让人心里想不通呢。”陈菡沉气,“虽说威远侯当时的理由是只有延平郡主这一个至亲之人,不愿再分开,可是他就不希望妹妹留在京师,让太后给她许个妥当的人家吗?”
    第314章 谁敢撬朕的墙角?
    庆云侯把豆腐慢吞吞地咽下去,收回目光:“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光凭猜测,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说完看到旁边兜售的花灯摊子,他说道:“走,给你也挑两盏灯。”
    陈菡翻了个白眼,但已经让他给拽走了。
    赵素跟云想衣她们坐下来吃冰粉,时间这么晚,其实她的心里也逐渐没底起来,皇帝还没来,也没有遣人告诉她,那他是否当真出夭蛾子了?即使一万个告诉自己他没有理由这样做,碗里冰粉也还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塞进嘴里罢了。
    旁边人没看出来也就怪了,花想容嘴一抹:“我再去瞧瞧。”
    等她离了席,云想衣说:“往年的七巧节城里都要闹到子时才散呢,眼下还早。——店家,再添一份冰粉来!”
    “我这也要一碗。”
    随着云想衣话音落下,旁边空出来的桌上又坐下一人。赵素顺势看了眼他,却在目光收回的中途重新落回这人身上,巧的是这人也看了过来,也就那么一停顿,紧接着就起身朝她走来了,还深深把腰弯了下去:“赵姑娘。”
    这人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面目清秀,身上穿着袭蓝衫,不算富贵,但也体面斯文。赵素确定自己不认识寻常人家的子弟,偏生这少年面目又略有几分熟悉,她便以为是衙门里哪个认识她的小官吏。便回了个半礼,问他:“阁下怎么称呼?”
    少年答道:“小生杜濂。”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又道:“数月之前,小生曾在京郊与姑娘及令兄庆云侯世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有印象?”
    本来听到“杜濂”二字赵素脑子里有根弦就动了一下,再一听他后面这句,立刻愣了,京郊?她和赵隅可只去过一次京郊,便是裴寂约她放纸鸢那次,后来皇帝和赵隅就寻过来了。再之后……她脱口道:“你就是那个晕倒在路边的书生?”
    “在下正是。”
    赵素站起来,重新将他打量。说到晕倒在路边的那个书生,她怎么会不记得?他们拿钱拿吃的给他,他还回赠了皇帝一本古籍,后来皇帝还让韩骏打听过他呢。再想到他这个名字,她说道:“你如今在工部程谅大人手下当差?”
    “程大人是在下恩师。”
    这就对头了,那日把王胤之事告诉程夫人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