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个疑问他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你今天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之前的仙君,已然成熟稳重的模样;而落入心魔境中的少主,纵然尚且带着少年心性,但和未来仙君也大差不差。
    而现在……
    程陨之蹙眉道:“少主啊,回来的路上,你吃了什么玩意儿?”难道是吃坏东西了?
    而顾宴的回答则是上前一步,将他拦腰托起,快步向屋内走去。
    程陨之双腿挽着,被托举到空中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很快,他推了推顾宴的肩膀,惊恐道:“仙君!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风车揣着袖子,没有答话,那眼睛余光去瞅顾宴的神情。
    而那神情端的是高山积雪,巍然不动,冰冷无情。
    只见少主将人强行带回卧房,风车在他身后关门,眼见着少主将人扔在床上,回头向他走来。
    风车仰头,忧愁道:“仙君,程公子不会喜欢你这么做的。”
    顾宴道:“无碍。”
    小程落在被褥上头,还有三分迷惘,而立刻起身回头,眼睁睁看着顾宴周身灵力涌出,将整个卧房笼罩,尤其封闭了房门和窗户。
    剩下床铺柔软,而程陨之的脸色也逐渐发青。
    他一字一顿道:“顾宴,你疯了?!”
    那少主封住出口,神情也一点点平和下来。
    他走到床铺前,半跪下来,去找寻程陨之的手。
    想去抓,被躲开,还有些淡淡的委屈,但也很快消失了。
    “只是想你安安静静待在房里修养,我哪里做得不对吗?”顾宴道。
    哪里都不对好吗!
    程陨之深吸口气,来缓解被噎的心头梗塞,忽然看见不远处风车在顾宴背后给他使眼色,应该是结界他能解。
    小程噗地吐出口气,挪挪自己的位置,留给顾宴一个背影。
    顾宴见他转身,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便缓缓起身。
    卧房的灯光穿越轻透的薄纱,落在他身上,投射出一个庞大的阴影,将他的之之完全笼罩。
    听程陨之冷声道:“随意。少主自便吧。”
    顾宴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开门离去。
    两人等他离开,风车一把扑到程陨之床边,神情惊慌:“之之!你没生他气吧!”
    程陨之挪挪,又转回身,探头看了看窗户,用力摸了把小童脑袋上的揪揪。
    不得不说,手感真好。
    他重新露出笑容:“是我过于修炼,我的问题。他估计生气了,不怪他。对了,你刚才说,这结界能解?”
    风车点点头:“我以前见过这结界样式,保管解得神不知鬼不觉。”
    那就好。
    程陨之点点头,有一个最大的疑问缓缓浮现。
    “你有没有看出来,”小程摸了摸下巴,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家少主今天不太一样啊?”
    或者说,从资源争夺战后回来,就不太一样了?
    两人又鬼鬼祟祟往窗外望,没见到人影。
    这时,程陨之经脉里的暗伤反了上来,惹得他喉头一甜,被若无其事地咽了回去。
    他拍拍小童脑袋:“不理他。我们先睡吧。”
    风车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乌云遮月,遮不住仙人俯瞰大地的目光。
    自从云上洞府回来,顾宴心中,一直徘徊着那挥之不去的,掌控和被掌控的可怕想法。
    云上洞府再去不了,而他仍然有选择,可以在家族的领地上,观察凡人城池下,天底蝼蚁的一举一动。
    他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对这种行为上了瘾。
    似乎已然飞升成仙,天下耳目无处不在,他格外着迷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少主看见,那深夜凡人仍走出家门,在灯火万千的光华下,做不同的事情。
    那些细小的黑点,欢呼雀跃地,从街东跑到街西。
    原来是褐羽雁飞来,在街头围拢了一个集市,有不少人都认得他们,要找他们兑换货物。
    云层下落,极尽地逼近大地。
    而地上人们并无多少反应。
    他们抬头看一眼,大声互相询问,是不是要下雨了,于是到处跑来跑去,要将已经赶出来的摊子收拾好,免得受了雨水的侵蚀。
    顾宴沉默的、着迷地拢着袖摆,轻轻一摆手。
    天下就立刻下了雨。
    刚开始淅淅沥沥,只是不慌不忙的小雨,而后忽然变得大起来,浇在地上,浇的人满头是水。
    人们咒骂一声,慌忙从旁边的棚子里扯出一个木盆,盖在头上,跌跌撞撞回了家;或是一头栽进屋檐下,你说一句我说一句,都是在说老天爷怎么回事。
    满街的灯华都被这头大雨浇的暗淡了下去,眨眼间,街上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顾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觉无趣,便将雨云挥开。
    眨眼间,天又放了晴。
    人们无言地探出头,奇怪地看了眼天空,不由得咒骂一声。
    这什么鬼天气!
    急匆匆收拾好的东西,又要连推带提地摆到街上去,而刚关了大门的店家,也不得不再劳烦小二,将店门窗推开。
    很快,街上重新变回繁华热闹的模样。
    只有脚下踩着的积水证明,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并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