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哥呆若木鸡。
    师父倒吸一口气:“嘶……”
    如此高深的东西,说给一个小朋友听……小朋友居然自己悟了!
    师哥有些坐不住,走过来,把程陨之抱起来,小程轻车熟路地趴在师哥肩上,然后被放到一旁的高个椅子上。
    师父念着那句话,翻来覆去,念念有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怎么回事这样……原来是这样!”
    小程被吓了一跳:“师父怎么了?”
    师哥见多了这个过程,一点不慌:“师父有了新的感悟,要闭关了。”
    少年道修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用审视的目光凝视那面镜子,或许,对面的‘镜灵’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仅仅一句话,就能让金丹期、年近末端的道修原地顿悟。
    他回头,先哄了哄小师弟:“之之去休息,我守着师父吧。”
    程陨之满头疑问,但是小朋友已经能读懂人眼色,遗憾地说:“好吧。”
    于是跳下高椅,跌跌撞撞往自己的屋子跑。
    目送小师弟跑远,背影消失在拐角,俞子帧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而那面镜子从刚才开始,都没有任何回音。
    过了一刻钟,白胡子老道精神焕发,从顿悟中醒来。
    看上去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道,年轻不少,颇具一副仙风道骨。
    师父说:“你……到底是谁?”
    对面沉默了很久很久,或许是去算,自己和这个从天而降的徒弟到底有没有缘分。
    最终笃定,重新归来:“顾某名宴,字截阿。”
    师父又变成一只木鸡:“截,截阿仙君……”
    大乘期的修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俞子帧站在旁边,手开始抖,嘴唇也开始抖。
    他的本命剑完全能感知到他痛苦的心情,也跟着低低嗡鸣起来,像是安慰,也像是不舍得。
    少年道修低下头颅,他知道,大乘期的修士如果来真的,想抢人,他们一个小小的宗门,绝对是拦不住的。
    他,养了这么大的之之……
    师父强撑着,万一对方是假冒的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截阿仙君吗?”
    对面人说:“证据?我在这里,就是证据。”
    说着镜面涟漪异常增大,有模糊画面从对方那头传来。
    镜中,一只手从镜子外伸来,拿起通明镜,往他脸上一照,师父和俞子帧都能清楚地看见,是一位权高位重的、境界高深的道修。
    顾宴漠然道:“随便看。”
    镜子从高峰空地上竖起,映照着周围所有的景象。
    高峰耸立,云雾飘渺,仙鹤成群,蚂蚁大的弟子从天上掠过,远处,宏伟的宗门大殿在厚重云层中若隐若现。
    天下第一,玄天宗。
    顾宴继续说:“他会是我关门弟子,继承我玄天宗所有资产,包括我的东西。怎么,这还不愿吗?”
    末流宗门的两人心思如飘云端,又如坠悬崖。
    师父痛苦地捂住脸:“这……”
    这让他怎么选择?
    之之是他在长津山上捡到的孤儿,差点就要被狼咬了。
    他把小孩子抱回来,悉心喂养,教导他所有的东西,才能把小徒弟教成现在乖巧又可爱的模样。
    他怎么舍得……
    师父求助般望向大弟子:“子帧,你觉得呢……”
    然而,俞子帧却道:“师父,你说,让之之去玄天宗,会不会比这里更好?”
    他如木偶般摇摇晃晃,身形有些不稳,一手支撑着桌面,一手扶住额头。
    要说不舍,他才是最不舍的那个。
    俞子帧道:“之之这般天资,即使是三灵根,也比你我双灵根修行快上无数倍。他在我长津,只能像个普通小孩一样玩闹,但要是去了玄天宗,就能成为最厉害的道修,有最好的老师和资源。”
    师父不敢置信:“俞子帧,你疯了?”
    “他走了,你我怎么办?”
    俞子帧道:“师父,你看看库里,还有多少银两,多少石头?之之到现在,一次洗髓的丹药都没吃过,甚至连一顿灵食也不曾见过。”
    白胡子老道和他对视,挣扎着撇开眼睛:“说不定,说不定他自己不想走呢……”
    门框处传来细碎的声响,师徒二人转头一看,看见程陨之扒拉着门框,含着眼泪看他们。
    俞子帧一怔:“之之!”
    程陨之飞一样的冲过来,俞子帧下意识蹲下来,伸出手来接他,却看见小师弟冲进师父的怀抱,抱住师父的脖子。
    他扭过脸,鼻尖通红,害怕地控诉他:“师哥不要之之了!”
    第89章
    俞子帧张了张嘴,犹如一座被封印的雕像,就连腰间本命剑都僵住,不再难过的嗡鸣。
    是的,他说出了那种话。
    要之之离开他们,去拿那个看似唾手可得的位置。
    但是,这样大的宗门,这样冷漠不近人情的仙君,真的是之之喜欢的吗?
    俞子帧蹲下来,冲他张开双臂。
    少年道修的神情有些落寞,踌躇不绝,他是无法想象之之离开后,长津山冷冷清清的模样,和师父两个人坐在桌子前,无言地看着桌边的空位。
    或许会再摆上一副碗筷,等小师弟来探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