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到程陨之眼前,他眯着眼,轻轻一吹就散了。
    阿思僵直,他举着双手,被程陨之握住。
    握的不紧,却忽然就感受到,除了滚烫火蛇以外,那点来自掌心的温度。
    化为白骨的十指失去知觉,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他的身体晃了晃,往前倒去,被程陨之接住。
    这时,执法堂的弟子涌进来,将整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没多少功夫,原本寂静无言的屋子被嘈杂人声占据,中樟弟子大声叫着不要去动尸体,等专门的人过来。
    还有那边的人,不要乱动床!
    而阿思的师兄弟七手八脚,从程陨之手臂上接过昏迷的黑发弟子,小心翼翼将他放平到地面上。
    再小心翼翼,伸手去探他鼻息。
    程陨之放下手,雪青外袍长长的袖子落下。
    语气轻松:“各位行行好,治治小朋友的手吧。看他,骨头都露出来了。”
    人群犹豫的目光转移,又是一阵骚乱,响起惊呼。
    “天哪骨头都烧出来了!”
    “宗门秘法,他就这么使出来了?!”
    “是真的不怕死,”有人咬着牙道,“完全不顾后果!”
    在等人来的空档里,程陨之看着他们安置好刘芥荣,才无言地退出屋子,慢慢地朝着走廊那头去了。
    有人在他背后迟疑地喊一声:“道友,道友?”
    程陨之回头:“是有什么事吗?”
    “这,”
    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这个救了他们师弟一命的漂亮青年,“您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程陨之摇头道谢,留给他一个黑发如云、清瘦的背影。
    路过一池水,程陨之蹲下来,把整只手压进水里。
    冰凉的水唤醒他的思绪,青年懒懒散散打个哈欠,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水里来回拨动。
    再收回来时,他神情莫名,低头看向自己的拇指。
    ——那里漆黑一片,是被火烧灼过的颜色,他却像没有痛觉一样,拇指和食指互相揉搓。
    发现搓不掉颜色,还有些遗憾。
    程陨之心道:“这要是被阿宴瞧见了,不得生一场大气。”
    不过,谁知道呢,随他去吧。
    等顾宴回来,这点伤早就好了,半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
    不打算在这里多磋磨时间,他重新回到屋里,被一群人簇拥住,连声问道:“道友!道友你是怎么灭火的?”
    “道友!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一下!”
    “道友!道友!”
    这一大群“道友”,着实令人被冲昏头脑。
    程陨之头晕脑胀,差点连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只知道满脑子嗡嗡嗡嗡。
    东边没了西边来,还有执法堂弟子正直看他:“道友,做好人好事,中樟有专门的奖励。”
    程陨之拿假笑敷衍他:“谢谢,谢谢,请让让,让让。”
    他怎么说也是“假药贩子的同伙”,这哪里当得上好人好事?
    这下总算挤开拥挤的人群,到了床前。
    刚好有人要搬运尸体,被他喝止。
    搬运的那几位师兄弟受了惊吓,冷不丁松手:“怎,怎么了?”
    程陨之深呼吸,笑眯眯道:“验尸的人还没来呢,你们怎么就打算把人抬走了?”
    “这……”他们互相看两眼,解释道,“您瞧,屋子里人这么多,光线有点暗。这不,感觉不方便,于是我们打算搬到外头空地上去。”
    程陨之恍然大悟:“哦。”
    突然,他往前走一步,右手搭住床上道友的肩,将他翻转过来。
    “诶——”有人想拉住他,不过被制止了。
    程陨之搭上他脉搏,快速检查一番,发现这人灵脉的确有被阻隔的痕迹。
    且经脉在关键处断裂,灵力失控,造成惨剧。
    他沉思:还真的吃假药吃死了么!
    完了完了,程陨之看向刘芥荣,沉思:如果刘芥荣被抓进去,那他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跟着坐牢……
    门外喧闹一阵,有几个中樟宗医师装扮的人迈入,扛着工具箱,进来就叫:“在哪儿在哪儿!”
    程陨之适时侧身,让人有足够的空间。
    他站在旁边,掐着时间说出自己的发现:“我探过他灵脉,发现可能是被先天灵力阻塞而死……”
    然而,对方听了他说的话,嗯嗯两声。
    接着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直接上手扒了尸体的衣服,动作之利落,仿佛已经干过千百次。
    程陨之:“……”
    两名弟子面色不改,一人在上头,一人在下头,从头到脚查看,不放过一点痕迹。
    只是用不了多久,便叫出声,惊讶地指着:“是外伤!”
    这可在程陨之意料之外。
    他顺着人指的角度,仔细观察,脸色一变。
    果然,在尸体光裸的胸膛心口,有一个细细的小圆孔洞,微微外翻着皮肉。
    没有凝固的血,孔洞周围干干净净,仿佛被什么东西细细抹除过一般。
    这俩弟子满脸疑惑,凑上去研究。
    一个说:“怎么会没有血?”
    另一个挠头:“难道是凶手杀了人,给他擦干净了之后才走的?”
    一个翻白眼:“这不闲得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