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木门打开。
    应该出现在小厅的程陨之出现在了院子里,门后。
    他倚靠在门边,完全眯起了眼睛,道:“老兄,我只是听见可疑的声音,还以为邻居家进贼了。”
    “那你不光明正大地看,反而鬼鬼祟祟,偷窥我这么久?!”中年道人咄咄逼人,往前一步。
    这可冤枉,程陨之喊了他好多次,他自己没应。
    程陨之:“我见道兄全神贯注,不好意思打扰罢了。”随口编了个说辞。
    中年道人:“放屁!”
    程陨之:“诶,文明人,不说脏字儿。”
    中年道人:“你是不是就想偷偷学了我那阵法,然后给你自己改运?!”
    程陨之扫视他,见他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脚上的鞋沾满了泥巴,如果不看他道修的身份,活脱脱一个桥洞小叫花,不怪别人觉得他有毛病。
    他收回目光:“我还不至于学这东西。”
    出于好心,程陨之提醒一句:“老兄,你这阵法是从哪里来的?”
    中年道人:“我呸!不告诉你!”
    他急的跳脚,直往程陨之宅子里看,想观察他有没有类似的画阵原料。
    程陨之无奈,道:“好心劝你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东西,等启动之后,恐怕吸引来‘脏东西’,别的不说,我这宅子也要跟着你遭殃。”
    中年道人翻了个白眼:“用不着。管好你自己。”
    他往回走,没走两步,再跳回来,叫道:“我警告你!别偷我的阵!”
    回应他的只有人偶小童重重关门的声音。
    程陨之回到屋里,吃了两口米饭,凝神思考片刻,缓缓放下筷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年道人在院子里画的阵法,和王富贵家宅子的摆阵如出一辙。
    除了部分地方更精密些,也更……符合修士的构造。
    不能放松警惕。
    程陨之挥手,招来小童,走近后定睛一看,还是那被摸头发的灵人偶。
    没等程陨之说话,小童板起脸:“程公子,吃饭就得专心吃。”话里话外,都在谴责程陨之一边吃饭一边想事情。
    程公子讨巧般摸摸他头发,想蒙混过关:“我只是想到了些重要的问题,不是不专心吃饭……”
    说着,那小童差点爬上椅子,端着饭碗和筷子来喂他,固执地撅起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程陨之大惊失色:“不不不不不!我吃饭!吃饭!”
    只是吃完,依旧嘱咐小童,看紧点隔壁。
    半夜,打更人缓缓走过街道。
    他提着灯,照亮身前的每一寸角落,将手边墙壁上的纹路都照的清清楚楚。
    他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打更人了,这街道的每一尺、每一寸,都映照在了他心里。他敢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不走歪。
    看见某间宅子似乎有些变样,他疑惑地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
    对了,前两天有位年轻公子住了进来,框里当啷改屋子,这事儿街坊邻居都看见了。
    只可惜他旁边住这个疯……咳,咳咳咳。
    不好细说。
    他放下心,走过这片街道拐角的时候,突然听见有湿漉漉布条划过地砖的声音。
    咻——咻——
    一下一下的,连绵不休,好像还有谁在不停地喘着粗气,水声滴落,无比渗人。
    他回想了下,这家是个什么人物,结果想起来,这家闹鬼啊!
    这下连到嘴边的打更词都忘了,一心一意逃命去!
    正在喘粗气画阵法的中年人迷惑地抬头,看向门外。
    第16章
    折腾了整整三天,阵法终于大成。
    中年道人不吃不喝干了整整三天的活,就算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这上下眼皮耸拉,只好草草用布把阵法一盖,回屋睡觉去。
    他一回屋,不吃不喝监督他的小童从围墙上跳下,噔噔噔跑去找程陨之。
    开口道:“公子,那人终于画完了!”
    此刻,程陨之正半倚在软塌上,专心致志看闲书。
    他小时候是极爱看书的,总是对闲书爱不释手,最后被师父追着骂,抓过来打手心,训他好好正课不听,就看些话本闲书,没上进心。
    但最后,也对他拿了藏书阁钥匙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正看到兴头上,见小童严肃地跑过来,板着小脸,都觉得亲切可爱。
    程陨之招了招手:“画完了?我去看看。”
    他恋恋不舍丢下看到精彩部分的书,去敲了敲邻居家的门,果然没人响应。
    于是琢磨着没人看见,偷偷摸摸从围墙上翻。
    底下一众小童端着垫脚凳,小脸上如出一辙的忧虑担心,生怕他从墙上倒栽葱摔下来没人接。
    程陨之笑着冲他们挥挥手,轻巧一跳,在中年道人家的院子里落地。
    擅闯民宅他倒是干的熟,随意转了两圈,本来不打算进房。
    单单是院子里的这个阵法,估计就要琢磨上好一阵。
    程陨之左手拢过袖子,生怕沾上地面未干的红朱砂,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去,夹住布掀起,露出阵法的一个角落。
    他打量好一阵,重新放下布。
    的确是那个聚拢天地灵气的邪阵法,不知道怎的,就流到了中年道人手上,还被他完整地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