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点了熏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尤其是喝了热乎乎的小馄饨汤,满口都是鲜香的滋味儿,更平添几分睡意。
    程陨之歪倒在宽大竹椅上,从怀里掏出一卷纸。
    他左右四望:“阿宴,我的笔放哪儿了?”
    顾宴没有把收好的笔墨掏出来,反而从乾坤戒里拿出支新的笔,递给他。
    程陨之随手接过来,沾了沾墨水,写的时候才感觉不对。
    他疑惑地拿起来看了看,笔杆碧绿温润,笔头长而顺,没有一丝杂质,光是拿在手里,都感觉触手生温,甚至有灵力从外部缓缓聚集而来。
    他一惊:“这是什么笔?不似凡品,倒像哪里的法器。”
    顾宴温声:“是,它叫碧海螺声,只是有些凝集灵气的功效。陨之不要放在心上,随便用就是。”
    如果信了他的话,程陨之真是白瞎了走过那么多城镇的路途。
    他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没听过碧海螺声的名号,你用不着这么哄我。”
    碧海螺声是一种上好的法器笔,可以清心凝神,凝聚灵力。
    光是挂在笔架上,都能充当微小灵阵的作用,光别说长期握在手中。
    更有上好品质的碧海螺声,可以在写字时听见大海波涛滚滚而来的声音。
    程陨之安慰他:“寻常地方也能产碧海螺声,你不用担心我会有不好的情绪。虽然用法器写话本奢侈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这么干。”
    他低头,顺着心意慢慢写了两行字,刚想夸夸这笔的毛够顺滑时,耳边一震,仿佛打通任督二脉。
    很清晰的水声,伴随着大海波涛的低吟,从耳边传来。
    这么清晰的声音,绝对不是一般品质的碧海螺声。
    程陨之:“……”
    “不,”他艰难道,“……这也,太奢侈了。”
    ……
    中年人匆匆忙忙,从集市回到自己家门口。
    他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警惕地探头,瞧了瞧邻居家的动静。
    想起中午,那年轻人居然能一筷子挑起那么多零散铜钱,还全数砸在他头上,害他额头起了包,痛得坐立不安,不得不出门找大夫抓药。
    他火上心头,狠狠踹了两脚邻居家的墙角,还没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邻居家的大门突然敞开,程陨之出现在后头。
    程公子懒洋洋道:“你这装修的屋子,一点不像能修炼的模样,享乐的想法要不得,记住了吗?”
    顾宴点点头,问他:“那我们要买些什么?”
    这程陨之能说好多!
    他立刻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我们还得买些厨房用的东西,还有这前院,未免过于空旷,再来点盆栽假景也不错;”
    他理直气壮:“以及,你不能让我在床上打坐。”
    顾宴状似惊奇:“为什么?”
    虽然是老毛病了,但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我这人,就有这么个奇怪毛病,一上床就想躺着,躺着就想睡,这哪还有精力打坐修炼……”
    声音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街边,被人群层层遮挡。
    中年人抹了抹汗,暗道一声怪不得。
    原来也是个道修,怪不得能一手暗劲敲他一脑壳包。
    ……等等!也是修士的话,那屋子里的东西更不能被发现了!
    凡人认不出来的东西,修士搞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疯狂冲进门,哐当一声落锁,抬头看了看围墙,发觉这墙还不够高,恨不得能十丈高!
    街坊邻居看他冲进房门,嘟哝一声:“这人咋回事。”
    “做事风风火火。”
    “关门关的这么响,也不知道下手轻点。”
    程陨之走了很远,才回过头,遥遥看了一眼。
    他想了想,道:“那屋子里有不能让我们看见的东西。这样的话,不是天材地宝,就是不为道修所容的东西……邪法?”
    人群汹涌,将他和顾宴挤散。
    他琢磨半天,回过神,看见五颜六色衣裳晃过的街那头,一身素色白衣格外显眼。
    雪衣公子从街边摊贩手中,接下块蒲团,冲程陨之扬了扬。
    程陨之:“……噗嗤。”
    他连忙拨开人群赶过去,笑道:“眼光真不错,这蒲团看上去倒是格外结实。”
    顾宴道:“多少灵石?”
    小贩一呆:“多少灵石……?”
    程陨之拉住顾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自己掏了贯铜钱出来,买下两个蒲团。
    随手装进芥子袋,程陨之责怪道:“阿宴许久不下凡人世吗,这物价哪有王富贵家那么膨胀,一般人家用用铜钱,有钱的用用银两——谁家用灵石?”
    顾宴无辜看他:“修士间用灵石结算,我习惯了。”
    程陨之笑道:“那这习惯得改改。”
    他随手拿起手边一支纸风车,凑到顾宴脸侧,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吹了吹,风叶呼啦啦转动。
    见顾宴反应不大,程陨之失望地放下:“……老古董。走吧,去那边看看。”
    他大步走在前头,身后那目光追随着他,不发言语。
    傍晚时分,他们搬了好多东西回来。
    亏得有芥子袋,才能让出门如此轻松。
    “如果我俩都是凡人,恐怕会在第二家店门口就打起来,”程陨之开玩笑道,伸手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