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山水图,群山连绵,高耸入云,山上红枫成林,山巅云雾缭绕,且有仙鹤在云上飞翔。
    这幅画虽然画技高超,却也不至于让一群见多识广的人如此惊叹,只是在画卷徐徐展开时,那逐渐显露出的枫林,便左右微微摇晃,似乎有风吹拂,红的叶如同赤蝶般飞舞。
    左上方的山巅画着一处瀑布,水帘仿似活水,呈现出流动的线条。山巅的云雾也在缓缓移动,从中透出金色的日光。
    洛白在人群后看到这幅画,心里大为震撼,他本来对自己给楚予昭画的那副贺寿图很满意,还打算着也去书房取来,在这里送给哥哥。现在突然就生起了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再去取。
    毕竟大家都要展示贺礼,有这幅会动的画在前,他怎么好意思当着众人打开?
    他画的桃子不会在树上跟着风颤动,就连本来显得更真实的毛毛,也被哥哥改掉了。
    洛白想到这儿,忍不住抬眼去看上首的楚予昭,见他也正盯着那副画,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也很喜欢。
    “……这是我家祖传的云霁秋韵图,是由塞外的柳仙人所画,世间仅此一幅。这画所用颜料非同寻常,再加入柳仙人的独特画技,将颜料各层次运用得恰当好处。当光线照耀时,画中景物便会呈现不同的色泽,整副画面像是活了起来。”
    陈侍郎大声讲述着这幅画的由来,得意流露于形,其他人或艳羡或惊叹,倒也对这份贺礼心服口服。
    观赏这幅画便用去了很多时间,等到太监们将画搬入内殿后,洛白也无心去看其他人的寿礼,便从大殿的旁边通道去了内殿。
    楚予昭余光瞥见他,知道他方才没有看够,想去接着看,便微微笑着转开了头。
    洛白跟进了内殿,所有的寿礼都放在一间空屋子中,等晚些时候根据皇帝的指示,留下一些,剩下的送入库房保管。
    屋子前守着几名侍卫,成公公正在指挥几名小太监在屋内搬运,见洛白在门口探头探脑,知晓他是想来瞧那副新奇的画,便上前低声道:“洛公子,现在屋子里很乱,看画的话不方便,等晚些时候啊,给您搬到寝殿里去,坐在那儿慢慢看,您觉得如何?”
    洛白瞧他的确很忙,也不想添乱,忙道:“那晚点看,晚点看,我先去玩。”
    “好咧。”成公公笑眯眯地道。
    洛白转身去大殿,看见一名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宫女,正提着个食盒交给一名太监:“公公,这是太妃给陛下送来的醒酒汤,口味是陛下喜欢的,你先拿去热着。”
    那太监接过食盒,笑道:“姐姐辛苦了,待我试吃过后,便给陛下热着。”
    按照宫里的规矩,只要不是乾德宫内的吃食,不管谁送来的,试吃太监都要先尝尝,确定安全后才会送到皇帝跟前。
    洛白认出那宫女正是秦太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有些惊喜地打招呼:“漂亮姐姐。”
    他任谁都喊漂亮姐姐,但那宫女依旧笑得合不拢嘴,和洛白行了个礼,又说了几句话后,才提上空食盒离去。
    洛白又去了大殿,瞧见楚琫正在进献寿礼。他站在堂上,手里拎了个鸟笼子,正在催促里面的一只八哥:“快说话啊,说陛下万寿无疆,说啊,你在府里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那八哥许是平常没见过这么多人,吓得瑟瑟发抖,将头藏在翅膀下,一声不吭。
    周围的臣子都面带微笑,禄王楚予垆更是笑出了声,楚琫有些尴尬地转身,额头上渗出了汗,对楚予昭道:“来时我给它喂了好些食,定是吃撑了,平常倒很是伶俐的,一句陛下万寿无疆说得特别顺溜。”
    楚予昭倒是出言替他解围,心情很好地道:“皇叔的心意朕领了,待它不那么撑时,朕再听它讲话。”
    楚琫提着鸟笼退到一旁,洛白悄悄挤了上去,问道:“王奉,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只会吵架的八哥吗?”
    “是啊,平常骂起人来可凶了,那话都不带重样的,气得人想把它舌头绞掉。现在该它说话的时候,一声都不吭,这舌头还有什么用?回去就绞了。”楚琫许是觉得失了面子,恨恨地道。
    “你个傻逼。”那一直沉默的八哥,却在这时清晰出声。
    楚琫和洛白对视一眼,赶紧提着鸟笼往殿门外走。好在此时殿内喧哗,八哥的骂人声没被别人听见。
    待到出了殿,洛白对着那八哥道:“再骂一声我听听,再骂一声。”
    那八哥却只哼了一声,又将脑袋钻到脖子下不吭声了。
    洛白喜爱地搓手,问楚琫道:“可以将这八哥借给我喂两天吗?”
    楚琫道:“那可不行,等晚点它给陛下说了吉祥话,我还要拎回去的。”说完便小心地将鸟笼外的布罩给重新罩上。
    洛白虽然遗憾,却也不会强要,就只一眼接一眼地从布罩缝隙里往里看。
    楚琫见他的确喜欢,便承诺另外再送他只不会骂人的,洛白却说那有什么意思,就想听它骂人啊。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楚琫将鸟笼递给一旁的内侍照看,自己回了大殿,洛白觉得哥哥现在肯定还要被那些兴高采烈的臣子缠着很久,也对剩下的寿礼失去了兴趣,便想回玉清宫。
    他将这皇宫里的路摸得门清,便想抄近路,从大殿侧一条荒僻的通道里过去。结果刚刚绕过内殿,就看见前面有个身穿淡绿色宫裙,匆匆行走的窈窕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