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玄宸薄唇微启,淡淡说道:“你叫洛秋?”
    洛秋点头,不做声。
    “倒是个闷葫芦。”他轻叹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太玄宫的玄真神君是除了天帝天后以外,最有权势的人。你可属意去太玄宫做侍女?”
    洛秋不知道作为杂役该怎么称呼这位玄宸神君,轻声试探道:“殿下?”
    他神情悠闲,似乎在打算听她的下文。
    “殿下,是想让奴……”洛秋脸色有些黑,仍然说不出奴婢二字。苦修百年,熬过雷劫,飞升后竟还要给人为奴为婢驱使。
    以洛秋在修真界的经验判断,他所图甚大。
    她脸色严肃地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殿下是想让洛秋潜伏在太玄宫做卧底吗?”
    玄宸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原本俊美无铸的容颜瞬间生动了起来,眼角的那颗殷红的泪痣衬得艳色逼人。
    “你多虑了。本君与二弟相交甚好,只不过觉着与你有缘,想帮你找个更好的安身之所罢了。”
    洛秋额角黑线隐现,后退几步,拱手作揖:“不敢,洛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玄宸轻笑:“本君府里的莲花精怕是也比你强上几分。你执意如此,便在我府中做个打扫的侍女吧。”
    他的视线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停留片刻,手一挥便把变化出来的衣袍将其裹住。
    “你入了落楸宫,便要遵守本君的规矩,衣冠服饰须得整洁。”
    被衣衫包围的洛秋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以为又是身处各大修真门派围攻的情况下。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顺从地点头。
    玄宸神情淡淡,转身走去。洛秋小步跟随在他身后,颇为不安分地东张西瞧,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到处都是金雕玉砌的大殿,白玉铺就的地面。空气中飘荡着淡雅的芙蕖花香,浓如实质的仙气。甚至路边随便一棵小草都隐约散发着宝光。
    洛秋暗忖,就那棵横在路上被人践踏的小黄花,放到下界都能引来腥风血雨。
    她的嘴角终于有了弧度:这里的资源可真是比灵气淡薄的下界好上千万倍。
    玄宸眉毛一挑,神情悠闲地走着。
    两人步行了很久,但让洛秋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碰上什么人。
    “天帝今日举办宴会,众仙家都去宴饮。”
    洛秋冷不丁地听到玄宸神君的声音,心中纳罕。他难道能知晓别人的所思所想吗?
    “殿下现在是准备去往凌霄宝殿吗?”洛秋纵然已经几十年没同他人交流过,但也觉得既然别人主动开口,自己应当回上一句。尤其那人目前还是她的上头。
    玄宸神君轻笑一声,对于洛秋这个不是很本分的提问倒也做了回答。
    “不去,回宫。”
    洛秋没有感情地应了一声,倒是又惹得对方笑了一下。她微微有些失神。
    师兄曾经告诫她爱笑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诚然,在门派覆灭后的那几年,如同丧家之犬的她确实被这些笑里藏刀的人骗过一两次。
    但她真是很贪恋这些笑容,师兄生前也是一个爱笑的人啊。
    面前恢弘的建筑群展示在洛秋面前,殿门上方“重华宫”三个字大气磅礴。她有些纳闷,这就是不受宠皇子的府邸吗?
    殿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广场,上面种植着两棵巨大的楸树。树干笔直参天,枝繁叶茂。清风徐来,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而下,景色美不胜收。
    宫殿里没有什么仙娥与仙侍值守,与极大的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寂寞寥落。现在她似乎能稍微理解不受宠的意思。
    “很失望?”玄宸的声音从旁边轻飘飘地传来。
    洛秋诚实地摇头:“不,我觉得很好,清静。”
    玄宸拢着手,斜倚在廊柱上,眸子里晴光潋滟,语气温和:“本君倒是不喜,喜欢热闹的。”
    洛秋心中不免又起疑惑:“那为何殿下不多招徕一些仙娥呢?”
    玄宸神君浅笑:“我只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话毕,洛秋见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翠绿色的玉瓶随手向她扔去。她差点把它当做暗器毁掉,但理智还是快于本能,轻松接了下来。
    玄宸漫不经心地看着落叶,说道:“伤口里都能看见骨头,你当真不觉得疼?”
    洛秋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痛楚,眉头微皱:“是挺疼的。”
    玄宸愣了愣,但似乎也没放在心上。
    “莲生。”他轻轻说了一个人名。池子里的莲花摇了摇枝蔓,随即化成一个细皮嫩肉的男娃娃。
    这是一个冰雪可爱的小仙童,只不过看上去有些老成。
    “神君唤我有何吩咐?”他一板一眼地说道。
    玄宸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温和:“以后这位仙娥就在重华宫担任杂役的工作,落楸殿前的落叶便交由她进行清扫了。”
    “莲生谨遵神君之命。”
    玄宸端详了一会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一大一小,突然笑得满面春风,然后转身进了殿中。
    洛秋与莲生面面相觑,似乎都认为他们的神君笑点很是独特。反正是他们理解不到的那种。
    莲生有些拘谨,肉肉的小拳头捏紧,强作稳重地说道:“殿下他今日心情不错。”
    “哦。”几片枯叶落到了他头上,洛秋替他摘下,“你的气息很纯净,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