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顺着姜凝的话想了想,亦觉得有些不妥,转而又想到,她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明日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法华寺位于长安城西,并不算近,少说也要走多半个时辰,马车缓缓驶过数间坊市,直至辰时三刻,几人才到了山脚下。
    姜凝今日穿着一身素衫,头上戴着帷幔垂至肩头,瞧着当真是极为规矩,只是那窈窕的身段,纤细的腰肢,还是不时会惹得他人侧目。
    法华寺乃是百年古寺,在长安城中素来灵验,今日又是十五,是以,一进到寺院,便已聚了很多香客,法会还未开始,引路僧便先引着几人去了西院的偏堂歇脚。
    许是事先早已安排了好,偏堂并无他人。
    扶玉和瑶玉并不得宠,又因身份不便,是以此番并未一同前往。再次瞧见姜凝,赵良娣神色多少有些难看,心头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多表露,只得偏过了头,瞧着窗外的远山美景。
    赵良娣那里自有婢女服侍,周承徽见姜凝坐在一旁不语,斟了杯水递到了姜凝身前,在旁关切道:“过会儿讲起经文来,没有两三个时辰不会结束,阿凝妹妹多少喝一些吧!”
    姜凝顺势接了过,旋即便解开了帷帽,笑着回了句,“多谢姐姐。”
    热气扑鼻,姜凝才饮了一口水,便听门外有个声音传了进来,姜凝侧耳去听,只觉得那个声音很是娇气又很是熟悉,一时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顿。
    “赵姐姐!”
    秦蓁迈着步子进门时,一眼便瞧见了规规矩矩坐在桌几旁的姜凝,因只是匆匆一瞥,瞧得并不真切,只看到了那一双杏眸,恍若天上星子般的明亮,倒有几分熟悉……
    她正欲仔细看去,却见姜凝早已戴好了帷帽,遮住了面,赵良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蓁蓁,你终于来了。”
    秦蓁回过神,见赵良娣神色一如往常,心头这才放下心来,“许久未见,赵姐姐的模样当真是愈发标志了。”话声落罢,秦蓁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瞧了一眼姜凝,见秦蓁探究的目光,赵良娣忙一次介绍了一二。
    秦蓁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凝一眼,一听姜凝只是一个侍妾,面上不由勾出了一丝轻笑,眼底嘲讽若隐若现,“要我说赵姐姐就是心肠好,怎么什么人都往出带……”
    就是她害的赵姐姐被罚禁闭,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妾室,倒是手段了得!
    赵良娣显示是不想再说此事,岔开了话题,“你我许久未见,快同我说说,近日可还好?太后娘娘既准你出宫,想必待你也是极好的。”
    秦蓁顺势拉着赵良娣的手一同坐了下,“在宫中当真无趣的很,整日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见秦蓁叹息,赵良娣禁不住随口说道:“若是你姐姐还在,你在宫中也不会这般无趣。大姑娘一走便是数年,当真可惜,边关乃是苦寒之地,哪里比得上长安城半分……”
    说起姐姐,秦蓁小脸上忽而扬起了一抹骄傲之色,“姐姐向来只做她喜欢的事,若是姐姐有一日不想待在边关了,自会回来的。”
    她自幼没有娘,父亲又常年在外带兵,自小到大,她最亲近的便只有姐姐,关系甚至比同父亲还要亲厚,她最敬她的姐姐,便也会尊重姐姐的一切决定。
    只要是姐姐想要的,她就算拼尽全力,也会帮助姐姐达成所愿。
    赵良娣在旁笑着说了句,“大姑娘洒脱自在,当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秦蓁扬了扬眉梢,“那是自然,等姐姐回来你若见了,定会喜欢上姐姐……”
    两人还在说话间,便见门口外有僧人来传话,说是法会就要开始了。
    几人随着引路僧出了门,高台之下众多香客都已跪坐在蒲团上,香炉内青烟袅袅,不远处的钟声阵阵回响,浑厚又肃穆。
    青石板上,菩提树旁,瞧见院中种植的药草,赵良娣忽而顿住了身,“近来太后娘娘又犯了咳疾,我昨日偶然听闻法华寺的后山有一味药名唤矮地茶,对治疗咳疾颇有奇效,与其听讲经,倒不如去寻那味药,若当真管用,也免得太后娘娘再受这顽疾所累。”
    见赵良娣要走,秦蓁忙道:“慧远大师常年游离四方,如今好不容易才来了长安城,很多人想听都还听不到,赵姐姐怎可错过?!姐姐既有图纸,寻药草这等小事,吩咐那些那人去做便是。”
    秦蓁说罢,抬眼便向赵良娣的身后打量,瞧见姜凝,眼底闪过几丝轻佻之意,“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她行至了姜凝身前,“为太后分忧,姜姑娘不会不愿吧?!”
    话说至此,姜凝哪还能说不愿,当下便屈膝弯了弯身子,恭顺道:“妾自是愿意的。”
    赵良娣闻言,睨了姜凝一眼,“那便有劳姜妹妹了。”说罢便朝洛梅递了个眼色,将那图纸递到姜凝手上后,便起身朝着前院走了去。
    周承徽见赵良娣走远,一时并未随着走,反而在旁关切道:“后山杂草丛生,姜妹妹一人如何能寻得到,我和妹妹一起去吧!”
    姜凝唇边漫出一丝笑意,道了句谢后,便转身朝后山走了去。
    周承徽看着姜凝离开的背景,微微怔了一瞬后,才起身离开。
    后山绿植环绕,因少有人迹,多少显得有些清幽,道路盘综错杂,姜凝站在岔路前,一时倒不知该走哪一条路。
    她低头瞧着路旁的有半人高的蔓草,抿了抿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袖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