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清水樱这么柔弱到甚至软弱,从来都顺从他从来不拒绝他的女生,是根本说不出伤人的话的。
    但事实证明,
    只要有心,没有谁说不出伤人的话。
    不愧是曾经和他同床共枕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可真是太了解他了,
    完全知道做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
    能最大限度地激怒他。
    但其实,比起愤怒,
    他更多的是心冷。
    就像烈焰一样,燃烧时温度灼热,燃尽后就只剩下灰烬。
    从小保护她的人是他,救了她性命的人是他,
    承受傀儡契所有副作用的人也是他,为了她他几乎献出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可是现在——
    “樱。”他说,“有的时候,你真的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清水樱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不明白,单方面退婚的人是他,
    强行要求她修改自己入职意向的人是他,
    说自己不想负责的人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难道不是她一直苦苦追寻他的身影而他连回头都吝惜吗?
    有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但现在无论选择打掉还是生下来,
    承担后果的人不都只是她吗?
    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她亏欠了他很多的样子?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被她伤透了的样子?
    他让她难堪的时候还少吗?他让她受委屈的时候还少吗?她到底有多少次,被他折辱过、漠视过、冷淡过、践踏过……为什么他现在还能摆出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态度?
    他既不愿意负责,又不愿意放手,
    那他想让她怎么办?
    他想让她怎么办?!
    “悟,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宠物吗?还是你的附属品?凭什么你总是觉得你做任何过分的举动我都不会生气,凭什么你总是觉得我就算决意离开你招招手我就还是会回到你身边?就因为我喜欢你吗?可是,既然你也知道我喜欢你、既然你也知道——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亏欠你,是哪里对不起你……”她视线模糊,就连呼出的气音都在颤抖,“让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这样对待我!”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水滴落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心里对我有这么多的……委屈和不满。”
    他低着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下一秒,她被强行拉进他怀里,他轻松地抱起她放在了床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压在她散落的淡金色长发旁,睡裙被掀开,清水樱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你、你疯了吗,我还怀着孩子——”
    “那又怎样?无所谓吧?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低声笑了起来,眼里却全是疯狂之色,“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我是疯了,因为你我才会疯成这样,你的确欠了我,而且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
    夏季的横滨,天气越来越热,即使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裙也会觉得难熬。
    近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的困倦和疲惫感越发严重,清水樱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表示大人和孩子都没出什么问题,只是处在孕期,难免会有些身体上的不适。
    【可能是苦夏吧。】
    她想。
    今年的夏天热得也太早了,就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唯恐剩下的时光不多,所以要在最后的期限来临前赶着把盛夏过完。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水樱的身体逐渐不太方便行动,好在原本拜托她帮忙的前辈已经回来了,她不需要再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守在横滨分部做辅助监督的工作,可以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天气晴朗的午后,清水樱坐在咖啡馆的窗边看书,书页暴露在日照下,时间一长,她就会觉得眼睛有些难受,需要看看窗外的大海放松一下。
    海鸟上下盘旋,偶尔能看见远航的船扬起白帆,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尽头。
    这种过于纯粹的苍蓝色很像是某个人的眼眸,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距离她和五条悟的那场争执,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
    听说他第二天就和夏油杰打了一架,咒术界在横滨分部的总部建筑直接塌了一半。
    清水樱没有在现场,所以也没有亲眼看见那个场景,只是后来听人说两人好像都挂了彩。
    夏油杰被五条悟迁怒的事让她感到很内疚,说到底这是五条悟和她的事,夏油杰是被牵扯进来被误伤的那个人。
    但是他却让她不必为此感到愧疚,毕竟——
    “提出这个方法的人是我,樱只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他温和地说。
    自那以后,她没有再见过五条悟。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知道五条悟是有多骄傲的一个人,在他看来,她这样对他,还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再和她纠缠下去。
    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是她想要的结局。
    大概是注视大海的时间太久,阳光照射过来,她隐约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阴云逐渐布满天空,阳光也已经消失了,是要下暴雨的征兆,她坐在冷清的咖啡馆里,突然觉得有点累。
    可是她不想离开,清水樱合上书,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靠在玻璃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