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不由想起,从前她每次在苏兰桡面前分析朝中的局势,苏兰桡都忍不住吐槽,说他们这些当官的明争暗斗太复杂,听一句都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可眼下苏兰桡亲手写的名册就在她的手里,她实在没忍住,又皮了一句:“出师了啊,苏坊主,半年没见,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苏兰桡立马赶她上马车:“您可快走吧!”
    回府路上,楚卿坐在马车里,又随手翻开了那本记录流言的书册。
    她喝了不少酒,夜里灯暗,她看不真切,隐隐约约只在翻开的书页上看见一句话——祁王萧绛,断袖。
    楚卿一把合上书册,靠着马车倒头就睡了。
    她一定是醉了,出现幻觉了,祁王萧绛怎么会是断袖呢?
    而城南祁王府内,北书房的灯还亮着。
    萧绛坐在书案前,目光深沉地打量着摆着书案上的画像。
    画中人一袭藏蓝官服,眸光清朗如沉星月。可英朗的眉宇间没有属于男子的硬气,反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
    萧绛只是默默看着,没有伸手触碰。
    门外传来叶安的叩门声,萧绛将画像收回书架,应了一声:“进来。”
    叶安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把药喝了吧!太医都说您的咳疾越来越重,再不按时喝药,该落病根了。”
    萧绛道:“放下吧!”
    叶安放下药碗,却没走,他想看着王爷喝完再走。
    萧绛看穿他的心思,淡淡问:“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叶安低头,小声嘀咕:“没见过这么不惜命的主子。”
    萧绛:“你说什么?”
    叶安抿了抿嘴:“没什么,王爷您快把药喝了吧!喝完属下也好把碗拿走。”
    萧绛的心思还在画上,只想尽快把叶安糊弄出去,所以难得痛快喝了一次药。
    可药汁到了唇齿之间,萧绛才察觉不对。这药不是他往常喝的药,远比从前的药苦很多。
    萧绛不悦:“换药了?”
    叶安知道撒谎瞒不住,索性说了实话:“这药是楚姑娘遣人送来的,说白天看王爷一直咳嗽,便派人去抓了药。药方是她自己配的。属下派人看过了,确实是治疗咳疾的方子,而且疗效很好。”
    萧绛皱了皱眉,将药碗放下来,没有再喝的意思。
    叶安知道自家主子一向多疑,便也没再多劝,小心翼翼地问:“王爷,那属下走了?”
    萧绛默许。
    叶安又问:“那药……”
    萧绛打量着药碗,沉默一瞬,道:“放着吧!”
    叶安如蒙大赦,抱着托盘灰溜溜地走了。
    而萧绛看着药碗,不由想起了白天的事。
    那时楚卿几乎贴在他的胸口,说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本是带着些许暧昧的话语,楚卿说出来却只有疑惑和惊讶。
    萧绛回想起当时的感受,也觉得奇怪。
    当时楚卿靠得那么近,他竟完全不觉得讨厌。
    第七章 他这准王妃,还真是越来越有趣……
    大年初三,赤狗日。
    每逢这日,晟都城内的商铺都会关门谢客,百姓们也会留在家中暂不外出。老一辈都说这日不吉利,外出容易撞上凶事。
    楚卿倒不在乎这些,但她今天依旧没往外跑。
    昨天夜里回来得晚,她又饮了酒,从苏兰桡那拿回来的手记还没来得及细看。她打算今天留在房里熟悉当下京城的局势,也思考思考日后如何名正言顺地离开将军府。
    距离去年中秋已经过去近半年,半年的时间足以让京城的局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楚卿对京城局势的把握已大不如从前,她必须尽快把错过的信息补回来。
    林七一早起来给楚卿煮了醒酒汤,又切好一碟苦瓜,一起端进了楚卿的屋子。
    办公的时候吃苦瓜,这是楚卿的怪癖。
    从前在朝为官时,楚卿白日忙着礼部的事,晚上还得去秉烛书斋给女学生们授课,常年睡不好,容易没精神。尤其一到午间,最易犯困。
    所以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楚卿就让林七给她切一盘生苦瓜,困了含一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林七将醒酒汤和苦瓜一起端进来的时候,楚卿还很诧异,京城里卖苦瓜的商户很少,将军府里也没人吃这东西。她抬眸问林七:“你一早出去买的吗?”
    林七道:“昨天去买酒的时候看见了,顺便买的。”
    因为担心楚卿太久没吃,已经不适应生苦瓜的味道,林七还特地将苦瓜煮过,清涩的苦味因此散了不少。
    可楚卿习惯性夹一大片含在嘴里,仍被苦得皱眉。她忙草草咀嚼几下,就着醒酒汤咽了下去。
    醒酒汤里加了陈皮,味道微甜,能冲淡久久不散的苦味。楚卿看着手边一盘绿油油的苦瓜片,暗自苦笑,看来楚二的身体想要适应她的怪癖,任重而道远了。
    “以后还是不麻烦准备这些了。”楚卿道,“礼部有不少人知晓我有吃苦瓜的习惯,万一被人看见,难免令人生疑。现在情况特殊,还是谨慎点好。”
    林七道是,待楚卿喝完醒酒汤,便端着空碗离开。
    楚卿在屋子里梳理朝局,心思全落在这半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全然没注意到屋外又落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