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岷失魂地坐在沙发上,搓着自己的头发。
    刘谦帅连抽了三根烟,才再次开口:“咱们这个游戏撑了这么多年,账号都饱和了,哪里还能像最巅峰的时候日入斗金……你要知道,最能支撑一个游戏运营的,不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土豪,也不是底层兢兢业业搬砖的穷鬼,而是那些被我们定义为中等消费能力的玩家。”
    ……他们有固定的工作和经济来源,也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在游戏上消遣,只要诱惑足够大,他们就可以在自己经济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用金钱来供给这个游戏。
    他们在玩家中占比是最多的,也是游戏制作人最花心思想要讨好的。
    但同样,他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最基本的消费观念还是正的,糊弄学根本讨不了他们的欢心,他们自己心里会衡量该把钱花在哪里。
    当一个游戏中后期走下坡路时,游戏策划也不再用心对待这个游戏时,他们的给出的消费回馈自然会下降,甚至有些人还会直接拜拜走人。
    伊采离开兰亭有半年了。
    但是兰亭真正经济上的下滑情况,出现在刘谦帅离开公司之后。
    仿佛这段时间的孽力积少成多,在那个特定的瞬间,一下子全部回馈到了朱岷身上。
    朱岷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要靠刘谦帅给他解惑。
    刘谦帅防备地望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耳语道:“我们本质上还是商人,做生意别那么死板,玩家不愿意花贵价钱买东西了,那就想办法让他们便宜拿啊,只要价格够低,他们会争前恐后去抢的。”
    朱岷皱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疑惑道:“折扣?”
    刘谦帅摇摇手指:“NO,明面上的折扣不可取。”
    朱岷还是没听明白。
    刘谦帅:“我们出售一些不绑定的时装和道具啊,有的人钱没地方花,自然会多多的买,然后再打折扣卖出去。”
    朱岷:“……傻子吧,钱多烧兜,没地儿花?”
    刘谦帅一摊手:“是啊,钱没地儿花。”眼见朱岷还是一副懵圈的表情,刘谦帅递了一根烟给他:“清醒清醒脑子,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怎么越养越天真了?”
    朱岷夹着烟吸了一口,尼古丁刺激着肺腔,大脑却依然一片混沌。
    朱岷:“原价购进,低价卖出,我想不出有什么样的人会干这种赔本买卖。”
    刘谦帅谆谆引诱:“要是他们根本就不赔本呢?你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没敢往那方面想?”
    他一遍一遍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朱岷烟抽完了一半,忽然之间手一抖,落下的火星子不小心烫了手,他都没有察觉到疼。
    刘谦帅知道这小子是上道了,得意地向后仰进沙发里:“钱是黑前,货是黑货,我们是平台,买单的是玩家,各取所需,生活所迫。”
    朱岷的目光不可置信:“……你用我们的游戏帮人洗黑钱?”
    刘谦帅:“——嘘!”
    朱岷怎么冷静的下来,他腿都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是要判刑的!”
    刘谦帅:“哪一笔能挣大钱的买卖不犯点法,你至于这么怕?”
    朱岷把烟头按死在烟灰缸里,站起来,掐腰转了几圈,手仍然在抖,他指着刘谦帅,又不敢放声吆喝,只能咬牙切齿道:“你是自找死路,你还要拖我们公司和游戏下水!”
    刘谦帅见他不知好歹,也不生气,抖了抖烟灰,悠哉悠哉道:“能盘活公司的办法我已经告诉了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用不用,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谦帅离开的时候满面春风。
    而朱岷,却在办公室里足足呆了一整夜,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在清晨秘书想要敲门询问一下时,朱岷推门出来了,形容憔悴,胡子拉碴,阴鸷的眼神把秘书都吓了一跳。
    伊采和钟以青高调宣布恋爱之后,可谓顺风顺水。
    唐蕤身为助理界的天花板,用一个非常和缓且自然的方式,把溯洄的身份在游戏论坛里有理有据地曝了出来,采用的是截图朋友圈的方式。
    伊采戴着她的大钻戒敲键盘,总是敲着敲着就停下了,眼神不受控制地盯着自己的手,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她的这个小习惯在自己办公室里隐藏的很好,连钟以青都不知道。
    有一次,她拎着保温杯去茶水间溜达,回来的时候,途径吴宝的办公桌,又十分不经意地瞥到了他的电脑屏幕,倏地停下了脚步。
    吴宝闪电般的切了出去,但是晚了。
    伊采的眼睛多尖啊,更何况是那无比熟悉的游戏界面。
    吴宝心虚地咧嘴笑了笑:“Rain。”
    伊采把保温杯往他身边一杵:“还在金石当代练啊,给你开的工资不够花?”
    吴宝忙不迭解释:“够花够花,家里欠的钱都还上了,这部最近工作安排没那么满,抽空赚点外块嘛。”
    伊采打趣:“还兼职用脚本刷世界骂人吗?”
    吴宝差点当场跪倒:“对不起,我错了。”
    也是没想到,已经过了一万年的事情,她居然这个时候才翻旧账。
    伊采:“还送蜘蛛送蛇吗?”
    吴宝:“不敢不敢了,我错了。”
    恰好,钟以青跟着她出来凑热闹,听到了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