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整个城市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嫩色。
    气温也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回升。
    初春。
    北方的春天一向非常短暂。
    伊采活了二十多年基本没真正感受到春天的存在。
    能捕捉到春天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在公司沸腾狂欢的时刻。
    伊采沿着街边,慢慢地走,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商业区外围的和平广场。
    和平广场饲养了很多鸽子。
    广场中央是一尊参天的和平女神雕塑。
    鸽子成群结队呼啦啦的起飞。
    小孩子们拿着玉米在地上追。
    伊采的目光顺着那尊雕塑向上爬,看到了蓝得悠远的天空。
    熔金时刻的剧情中也有一个类似的场面。
    可能是战乱电视剧看多了,在伊采从前的印象中,和平是个比较沉重的主题。
    鸽子的出现总是伴着灰蒙蒙的天空,或是阴天,或是雨天。
    但此时晴好的天气,更让人心觉得深刻。
    雕塑下面有一处水池。
    伊采走过去,居高临下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今天正好身上穿着一件偏蓝调的浅色呢子大衣,几乎要与天空融为一体了。
    阳光在水面上反射出的粼粼波光让她一时半刻难以移开眼。
    水下静静地躺着很多许愿瓶。
    广场旁边有人售卖,五块钱一个小许愿瓶,三块钱一张彩色的许愿纸。
    把心愿写在纸上,装进瓶子里,然后放入池底,再虔诚许愿。
    能不能实现不一定,心诚则灵。
    直到有一直许愿瓶从她身后飞过来,漂亮的入水,溅起高高的水花,拍在她的脸上,带来几分清凉。
    受惊的伊采像刚出水的小动物那样,皱起小脸,甩了甩头,心里本想着是谁家的小孩这么欠教训,回头,却看见钟以青站得不远不近,一脸无辜地望着她笑。
    ……
    不仅欠教训。
    还企图蒙混过关。
    伊采双手从兜里抽出来,大步向他走去。
    企图蒙混过关的钟以青发现失策,先是退后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见伊采杀气腾腾丝毫不减,于是拔腿便跑。
    幸好伊采今天穿得平底靴,追起人来丝毫不带含糊的。
    两个人沿着街跑。
    伊采丝毫没有注意他们正在往哪个方向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掠过。
    她想起了一个久远的离奇古怪的梦。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她做过那样一个梦。
    她偷了钟以青的什么东西,钟以青在后面提着棍子追。
    追了整整两条街。
    知道伊采被吓醒。
    从小便有人告诉她,梦都是反着的。
    于是反过来,就是她追着钟以青跑。
    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们互相撵着上了天桥。
    钟以青一边大步跨上楼梯,一边迷惑地回头看她怎么还不停。
    伊采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见他还有闲心回头,于是咬牙追得更狠了。
    钟以青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追。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只是潜意识告诉他,不跑要完,快加速。
    路人们惊奇地打量着他们,在看到他们一阵风似的掠过时,又莫名其妙笑得不行。
    终于,在靠近第二个红绿灯时候。
    伊采身体发出信号,停下了。
    她本身就是个不爱运动的人,上学时候的八百米体测都能要了她半条命,擦线及格是最好的结果,有时候甚至还需要补考。
    两条街,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伊采停下来,扶着自己的肋下喘息了几口。
    抬起眼,看钟以青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人群中,然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又重新出现了。
    伊采的心情也和溜溜球似的。
    谷底反弹,上上下下,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钟以青:“你追什么?”
    伊采:“你跑什么?”
    钟以青:“你追我才跑的。”
    伊采:“你不跑我用得着追?”
    钟以青倒是脸不红气不喘,他也弯下身子,盯着伊采湿漉漉的额前,和潮红的脸颊,伸手给她撑着。
    伊采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刚才跑得太超负荷了,休息两分钟有点恶心。
    偏偏钟以青还在锲而不舍的问:“你到底为什么追我?”
    伊采拿白眼翻他:“因为你有急支糖浆,行不行。”
    钟以青:“……”
    伊采迫不及待在路边找了条长椅坐下了。
    钟以青见她难受得有点厉害,让她先休息,自己去买水。
    伊采打量周围,才发现他们跑到了公园附近。
    头顶上的柳树垂下来,刚好露出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在她的肩上头上。
    钟以青买了水回来。
    伊采正仰着头,抬手拨弄那些从叶子缝隙里透下的阳光。
    钟以青拿着水,停了下来。
    面前的人和景像一幅画,有那么一瞬间,他非常不愿打扰,并希望时间停止,美好静止。
    伊采不用眼睛也不用耳朵,单纯地靠感觉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于是对他笑了笑,哑着嗓子说:“其实我很久没正经晒过太阳了,这半年多,身上就跟长草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