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难以入睡?容易惊醒?噩梦?”
    伊采:“睡不着,通常不觉得困,哪怕连续两天通宵,也没有主动想睡觉的意愿……”
    伊采第一次认真回忆失眠的感觉。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曾经一段最严重的时期,颠倒的作息和严重不足的睡眠,让她时常在半夜感到心口闷痛,甚至喘不上气。
    猝死的恐惧都无法催使他恢复正常作息,好好休养。
    人的负面情绪一旦开了一道口子,简直就是指数增长。
    医生问:“有轻生的念头吗?”
    伊采垂着眼睛,坦诚回答:“从来没有,相反,我一直希望自己平安健康地蹦跶到老。”
    医生又简单问了几句其他,渐渐地聊到她的家庭关系。
    伊采能清晰地感受到医生说话时的条理性。
    想必,医生也同样能明白,她的思维是完全清晰的。
    医生:“最近是谁在陪你,家人吗?”
    伊采:“我自己独居了一段时间,现在搬到了朋友家,是朋友在照顾我。”
    医生:“你不考虑和家人在一起?”
    伊采:“不考虑。”不等医生多问,伊采主动解释道:“我觉得自己独处,或者和朋友相处时,更自在一些。”
    医生:“许多年轻人都不喜欢在家里受管束,这是正常现象,但是当一个人情绪十分糟糕甚至崩溃时,依然从心底排斥自己的家人,可能就不那么常见了……你小时候受到过来自家里的心理创伤。”
    伊采笑了笑:“我们那个年纪,还没有‘心理创伤’这个词的概念,用长辈的话说,那叫矫情。”
    医生了然。
    在纸上用笔记了几下,继续下一个问题。
    姜夭漫这个时候敲了几下门,推门进来。
    伊采和她对视了一眼。
    心理疾病的干预通常不允许第三人在场。
    医生见伊采没有排斥的情绪,便默许了姜夭漫的陪同。
    医生问:“现在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觉得自己生活是充实的,或者幸福的。”
    伊采点头,说:“我很爱我的职业,也有很多想法,但是最近总是不在状态,以至于这些想法只停留在理论阶段,而无法付诸实施。我还很喜欢一个人,见到他或者想到他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幸福感。”
    医生划出关键词:“特殊?特殊在哪里?”
    伊采再次看了姜夭漫一眼,答道:“就是……区别于朋友的那种感觉,对我来说,有点陌生和特殊。”
    医生:“男生?”
    伊采点头:“是。”
    姜夭漫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秀眉紧蹙,一刻也没有松。
    医生最后开处方的时候。
    姜夭漫站起身,走到伊采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扶了下眼镜,很是严谨地说:“确实需要药物辅助治疗。”
    姜夭漫:“严重吗?”
    医生笑了笑:“放心,不严重。”
    伊采挑了下眉。
    医生继续说道:“以往,我都会嘱咐一句,无论什么病,最紧要的是患者自己的情绪和态度,但是你不用了,我能感受到,你心里也一直非常积极地盼着往好处去。问题不大,你们都放心。”
    处方直接从医院的内网传到药房。
    医生让他们下楼取药。
    姜夭漫陪着伊采出来,又说了那句话:“我要是早些去找你就好了。”
    伊采说:“其实没什么的,一开始,我真的以为自己静一段时间就会好,但是没想到却一直陷在里面拔不出来。”
    姜夭漫摇头:“不是你的问题,任谁都无法理智地接受那样的结果,但是,无论如何,你应该向前看,而且要吃一堑长一智。”
    伊采:“我知道。”
    两人坐扶梯下楼。
    伊采想到刚进门时候看到的那一朵绿云彩,皱了皱眉,问她:“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许沫沫?”
    姜夭漫一脸茫然:“没有,怎么了,你见着他了?”
    伊采:“也许不是他。”
    但那一头绿毛,撞色的概率应该不大。
    伊采内心还是将信将疑。
    药房排队取药,再上楼拜访了一次医生。
    她们终于可以结束这次看诊了。
    伊采:“车停在哪?”
    姜夭漫:“远了点,走走吧,医院实在太难停车了。”
    她们还没出医院的大门。
    已经有点寸步难行了。
    到处都是车和行人。
    伊采:“不是我说,咱们市立二院该扩了吧。”
    姜夭漫:“往哪扩呢,这已经很靠近市中心了,寸土寸金,要扩就要站别人的地方,左边是小学,右边是派出所,你说拆哪个?”
    伊采:“……”
    姜夭漫:“有功夫操心医院的规划,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呢。”
    说着,姜夭漫抬头朝前一瞥……
    真的只是单纯的漫无目的地一瞥,然后看到了一朵扎眼的绿云彩。
    姜夭漫:“……”
    巧了。
    许沫沫整个人非常忙乱,只见他那一朵绿云彩,前后左右山避过所有的行人,然后一路直奔花坛边上去了。
    医院的花坛边上坐着一个人,与她们的距离相隔不远,稍一眯眼就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