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问他:“你现在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孝经·开宗明义》怎么说的?”
    胤祐答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背到最后一句,他终于明白,阿玛为什么要让他来太庙,跪在祖宗面前反省。
    想来,人家忠孝两全从孝顺父母开始,到忠于君主作为归宿。
    而他就容易多了,他只要孝顺父母那就是忠孝两全了。
    康熙又说道:“希望你下次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之前,多想想你的父母,你要是有什么不测,你的阿玛额娘怎么办?”
    胤祐俯下身去,向祖宗也向父母磕了个头,真心实意的认错:“儿臣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谨遵父母教诲,三思而后行。”
    康熙叹了口气:“起来吧。”
    胤祐手撑着蒲团准备站起来,奈何他以这个姿势睡了一个晚上,又急急忙忙爬起来跪好,现在有点麻,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皇贵妃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太监又拿了个蒲团过来放在一旁,皇贵妃扶着儿子坐下,亲自给他按揉腿部。
    血流重新注入下肢,双腿传来针扎般的痛感,小家伙靠在额娘怀里,愣是一声不吭。
    皇贵妃摸摸他的小脸,问他:“困不困?”
    胤祐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
    “那就回去睡觉吧。”
    “我还要去给乌库玛嬷请安。”
    经他这么一提醒,现在也到了康熙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辰。
    于是,皇上这就起驾慈宁宫。
    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胤祐的事情,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就算康熙和胤祐不说,大阿哥也不说,难保裕亲王和恭亲王来请安的时候也不会说。
    太皇太后到了这个年纪,所有原则都抛到了脑后,就是毫无原则的宠溺她的小心肝儿。
    她拉着胤祐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惊,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开两副安神的药吃吃。
    胤祐靠着乌库玛嬷,一边撒娇,一边笑着说:“我挺好的,就是有点困。”
    康熙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在乌库玛嬷跟前乱说话。
    太皇太后问道:“困?昨晚没睡吗?”
    “睡了。”
    “在哪儿睡的?”
    “太庙。”
    “太庙?”太皇太后转过身来,皱起眉头看向康熙,“那是个睡觉的地儿吗?”
    于是,康熙这个正经生了场病的人到皇祖母这里,非但没有讨来半句关心,反而挨了顿骂。
    “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了错,本来就是你这个阿玛没做好。你还罚他,我看应该受罚的人是你。你……这个天,你让他去太庙跪一晚上,着凉了怎么办?”
    康熙小声嘀咕:“孙儿小时候犯了错,您不也让我在太庙跪着吗?”
    “他跟你能比吗?他小时候生了多少病,遭了多少罪,你不记得了你!”
    胤祐笑着搂住太皇太后的手臂:“乌库玛嬷,我现在身体可好了,不会再生病了。而且,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危险的事情让您担心了。”
    太皇太后摸摸他的脑袋:“乖,我的小七最乖,最听话,乌库玛嬷最疼你。”
    看康熙坐在对面一脸愤愤不平,又拿旁边两人没招的模样,皇贵妃乐坏了,坐在一旁,拿手帕捂着嘴笑。
    训完了孙子,太皇太后这才关心起另一件事情:“现在仗也打完了,太子明年也该十九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完婚?”
    康熙一愣,他近一两年光顾着跟沙俄、跟准噶尔周旋,竟然把儿子的婚事给忘了。
    其实也没忘,礼部那边大婚流程已经拟出来了,就等着他审阅之后,点了头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
    太子不像其他皇子那样,需要出宫开府,他就是大婚之后,也要一直住在东宫,毓庆宫就是他的太子府邸。
    胤祐最爱凑热闹,一听到太子哥哥要大婚,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太子哥哥要娶媳妇了,我记得是……瓜尔佳氏,阿玛还给我们讲过她的祖父与多铎之间的故事。”
    小家伙记性就是好,几年以前,康熙顺嘴给皇贵妃讲的八卦,他至今都还记得,并且能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将复杂的人物关系梳理得清清楚楚。
    太皇太后被他逗得乐不可支:“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
    紫禁城里没有秘密,胤祐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前线去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大家所有妃嫔、皇子、公主,大家都知道了。
    众人哪里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情,皇上龙体欠安,本来是让太子、三阿哥、七阿哥去探病,多少娘娘都眼红着呢,自己的儿子怎么就没有这个机会,七阿哥果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是最特别的那个。
    哪知道七阿哥不珍惜皇父的宠爱,竟然干出此等耸人听闻的事情。
    后来大家又听说皇上罚他在太庙祖宗灵前跪了一个晚上,心里琢磨这次七阿哥总该分出点皇父的宠爱,甚至连带着皇贵妃也该受些冷落了吧。
    然而并没有,据说皇贵妃当天晚上就被帝王留在了昭仁殿,二人共同商讨儿子的教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