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巡逻,由于结界的存在,并不会有闲杂人等贸然前来,反倒是不被结界隔绝在外的一些山林野兽偶尔窜过一两只,巡逻的随从们便负责驱赶这些会发出噪音的鸟兽。
    分配到巡逻任务的,是五条家的两名仆从。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么一个家主在,这两名仆从也是绷不住正经的神色,甫一踏出玄关,拥抱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总算能放松一下了,殿内的气氛真是紧张,明明家主大人都不在场,还要摆出那么严肃的姿态。”
    他的同伴干笑了两声,却不置可否。
    “好了,我们还是去巡逻吧。声音小点,当心被他们听到。”
    另一人从鼻间哼出气音:“隔着这么远,能听见才怪。”
    “而且,山顶都有结界呢。这可是那位禅院阁下亲手设下的,没有人类能涉足其中吧。除非是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他半是调笑地和同伴走远,风中携来了他们不甚清晰的闲谈。
    “说起来,我这也是第三次被家主大人带来参加新年祭典了,可这回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阵仗的烟火。”
    “足以可见禅院家的实力不俗。不过我觉得我们五条家的也不差。”
    “有悟大人呢……”
    月色西偏,云翳回拢,不知是谁无意间的一瞥,恰好看见了来不及散去的月光,吻过那纯白色的发丝一缕。
    那家仆陡然一阵恍惚。
    雪白的色彩,对五条家的人都不陌生。
    作为家主随身侍从的他们,更是对这纯白的颜色多了一分敏感。
    天生雪色,不染尘埃,这便是绝对权势的象征,是他们立誓要此生效忠的存在。
    而后不过瞬息,那名家仆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家主——悟大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他捏紧手中咒具,对着草坪的不远处,被假山遮挡了大半个身的人影厉声喝道:“是谁在那里?!”
    另一名家仆被同伴的叫喊声提醒,晚一步才发现了此地居然还有陌生人。
    在警惕的同时,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他们二人前后包抄,将坐在那假山石堆上的少女围拢,此时即便月华黯淡,他们也看清了这女性的面庞——是全然的陌生。
    粗略地扫视一遍,也未曾看到家纹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名女子,是与家主无关……甚至与祭典无关的陌生人!
    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是咒灵,还是诅咒师?抑或是某个隐藏势力的刺探……
    一瞬间,家仆的脑子里掠过了千百种阴谋诡计,他们方才高声叫喊,闹出一番动静,假寐的少女自然也被惊醒。
    阿音撑开眼皮,红色的瞳里还带有些许茫然的雾气,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自己的手边,见到木盒子还老老实实地搁在原位后,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随后,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似乎略有点不妙。
    一左一右,是两名手拿武器,面露警惕的男性,虽说他们身上的咒力波动并不纯粹也不强横,但二人肩侧的家纹昭示了他们的身份。
    阿音认得那个家纹。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其中一名男子开口了,摆出严厉的盘问姿态,如若不是惦记着这是新年祭典的场地,是不可侵扰的神社,他早已将这名擅闯禁地的可疑女子捉拿回牢了。
    阿音缓慢地眨了眨眼,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气定神闲,她尝试和他们沟通:“嗯……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你们先放下武器,我再给你们解释。”
    五条家的人嘛,那就是自己人,不慌。
    她不过就是上来找个人送个礼物顺便接人去玩的普普通通一式神,禅院惠离开得比她早,等阿音赶到神社时,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个人早就上山了,她便只好穿过结界来找他。
    其实,这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阿音也考虑到了不能打扰他们,选择一个人等待会议结束。本来如果没人发现假山后的她,她便能顺理成章地把“挚友们”拉出去游玩了。
    阿音很是淡定,而恪尽职守的仆从自然不会轻信她的话语。
    一人板着脸,语气愈发的冷硬,像是要让她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根据规定,没有相关证明,任何擅闯禁地者,都将被押送回族地大牢,判处……”
    “等等等等。”阿音觉得头大,“相关证明是吧,等着,我给你们找找。”
    再多的废话也没有一个证明来得有效,虽然说搜刮全身,阿音能拿得出手的、和“证明”这个词搭得上边的东西,只有那么一样。
    只见白发的少女东摸西找,行迹愈发可疑,两名家仆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同时靠近,准备趁其不备一举捉拿——
    “找到了!你们看看,这个可以不?”说到后面一句时,阿音的声音明显有点心虚。
    一个通体莹白、雕琢精细的玉佩,被她提在手上,惯性让小小的玉佩微微摇晃,直接怼到了两个人的眼前。
    阿音很早就猜测,这个玉佩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上面甚至刻着五条家的家纹呢。
    但要让她说个所以然来,阿音也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直接把玉佩掏出来,让两位家仆切实体会了一把五雷轰顶的滋味,那崩裂的表情摆在面前时,她还无辜地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