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刚进大屋,环顾一下便笑说道:“世番也真是的,一个人偶尔过来,也要租这么大的房子。”
    丁子茗脸色发青,听见她说世番一个人,竟是不把自己当人了。世番说过他母亲也是个温和的人,今天看来,简直是盛气凌人,全然不是他形容的那副样子!
    汪太太一回头,看见丁子茗的脸色,笑说道:“丁小姐也坐啊。”
    丁子茗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在旁边坐了。
    汪太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说 道:“丁小姐是什么身份,我想你心里明白得很,也不用我多说。”
    丁子茗只觉得脊背发凉,心里又热得似有一团火在烧一般,只是紧咬着牙不说话。
    汪太太笑道:“我们虽然不是多么富贵显赫的家庭,可也是体面人家。将来世番就是娶一个贫寒女子也没有关系,只要家世清白就好,丁小姐……”
    丁子茗白了脸,说道:“太太,我……”
    汪太太说道:“对丁小姐是真心喜欢我们世番吗?”
    丁子茗见她这么说,连忙说道:“我对世番是真心的,我不求名分,只求能够伴在他身边。我知道我配不上他,跟了他,也是叫他为难。可是,现在社会,就是娶了戏子做妾,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自认,总是比戏子要好一些,我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丁子茗说着说着,留下了眼泪,实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汪太太一怔,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可是一转念,汪太太便说道:“丁小姐不知道外面的潮流吗?现在正闹着追求新式生活,一夫一妻。世番是立志做一个大学教授的,一个学者,倒三妻四妾,叫外人怎么说呢?”
    丁子茗没想到汪太太口风这么紧,一时愣在那里,继而又说道:“太太……”
    汪太太轻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了。你就算为着世番好,也得走了。不过,我不会亏待你。”汪太太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丁子茗面前,说道:“这是一张空白支票,丁小姐自己填。是我们对不住你,赔你也是应该的。只求丁小姐,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丁子茗直直的看着眼前的支票,说道:“太太不怕世番会伤心吗?”
    汪太太说道:“伤心总比毁了前程要好,丁小姐真的心疼他,就得走,至于为什么要走,最好不要告诉世番。我们老爷官职虽不大,也是有一些势力的,民不与官斗,丁小姐今天不收这钱,将来只怕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个明白人,自然晓得的。”
    丁子茗说道:“太太,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很,您放心吧。”
    汪太太也没想到,一出钱,事情竟然这样好办。她对于丁子茗,又多了一份轻视,也就不说什么,起身就走。丁子茗也不送,只是坐着,看着眼前的支票。这样一张支票,能拿到多少钱呢?汪家少爷小姐们的吃穿用度,汪府的气派,这一张支票,和汪家大少奶奶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汪曼云,真是有心生嫌隙的人,前天见面,才保证不会说,今天汪太太就过了来,还能是谁告的密呢?她是觉得自己不配做她的嫂嫂么?
    丁子茗想起曼云前天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
    执着
    世番进来的时候,丁子茗正歪在榻上,面色微红,像是喝了酒睡下了。世番摇摇头,笑道:“大白天,竟喝成这样!”他叫老妈子拿了一条毛毯,盖在丁子茗身上。
    出了里间,世番对老妈子说道:“你怎么也不留意一下呢?大白天醉成这样。”
    老妈子连忙说道:“我哪里管得了呢?太太来过之后就是这样了,她心里不爽快,一个人喝酒就没了管制,才喝成这样。”
    世番一听太太,便问道:“哪家的太太?”
    老妈子看看里间并没有动静,才低声说:“还是哪个太太?就是您的母亲。”
    世番一听,冷汗直冒,忙问道:“什么时候来的?都说了些什么?”
    老妈子说道:“我也不在跟前伺候,并不能知道,送走了太太,小姐就哭了一场,然后就一直喝酒。”
    世番叹了口气,支开老妈子,自己又进了里屋。细细地看着丁子茗的脸,可不是挂着泪痕?母亲到底说了些什么伤人的话呢?世番想着,越发心疼起来,用手抚着丁子茗的脸。
    丁子茗慢慢睁开眼睛,见世番就蹲在自己面前,笑道:“好好地蹲在地上做什么呢?快坐下来吧。”说着她坐起来,给世番腾了个地方。
    世番在榻上坐下来,问道:“怎么喝起闷酒来了呢?”
    丁子茗捂着发烫的脸笑道:“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谁知道贪杯就醉了。”
    世番拉着丁子茗的手说道:“你何必瞒我呢?我都知道了,我母亲来过你才心烦的,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丁子茗一听,眼圈瞬间红了,说道:“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些家常罢了。”说着丁子茗站起身,走到桌子边上倒了杯茶,自己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皱了皱眉。
    “我要回上海去了。”丁子茗坐在桌边说道。
    世番一听,连忙走到她跟前问道:“好好的刚从上海过来,为什么又走呢?”
    丁子茗笑道:“北京虽好,电影业终究不发达,我还是去上海,有更多戏拍。”
    世番问道:“你不是说,现在这部电影拍完了之后,再不当演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