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琛陪着苏软过完元宵节就又离开了。
    苏软如今也习惯这样的分别, 鹿鸣琛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一头扎进工作和学习中,把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不过这次心底还多了一份隐秘的期待,然而二十天后生理期按时到来, 苏软不由失望。
    她其实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毕竟那段时间正好是她的安全期, 但总是忍不住抱了万一的期望。
    鹿鸣琛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苏软叹气。
    “怎么了?”
    苏软郁闷道, “没有宝宝。”
    鹿鸣琛失笑,“这个哪儿能说有就有。”
    他似乎还松了口气, “我仔细想了想,倒是觉得咱们先不用着急。”
    “你马上就要读研了,到时候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太方便。”他柔声道, “而且怀孕那么辛苦的事情,我不想你一人。”
    苏软心里发暖,她其实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如今她是不怕小婴儿,可对于怀孕的却摸不准。
    毕竟上辈子那种疼痛烙印在骨子里几十年,她不确定真到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她如今只能确定一点, 那就是如果鹿鸣琛在的话,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现实情况又不允许,她非常清楚, 鹿鸣琛这样的工作状态可能会持续两三年, 她怕等不了。
    现在已经是九五年, 距离九八年的特大洪水还有三年的时间,她必须在九七年之前生下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是随着越来越接近鹿鸣琛牺牲的时间, 苏软就没法控制自己的焦虑。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能让鹿鸣琛多一份活下来希望,她就忍不住要去做。
    就像她一开始本来只是觉得想要一个像鹿鸣琛一样可爱的孩子,可是某一天忽然想,如果多了一个孩子,是不是就多了个筹码。
    如果她还不足以让他留下的话,那母子两个人总可以的吧。
    所以这份焦虑让她坚持,“我不怕,我想要宝宝。”
    鹿鸣琛虽然没有直接反驳她,但再次休假的时候却插科打诨的糊弄了过去。
    而且自从知道苏软计算排卵期后,苏软怀疑他是故意挑着她安全期的时候回来的。
    总之,等到了九五年底,苏软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她的心情从焦虑变成了焦躁。
    一想到距离九八年还有两年,她就会不受控制的乱想,一时想着有个孩子他会为了他们母子而回来;
    而那个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原因,也开始不断的冒头:万一,万一他回不来,她至少还有一个和他的孩子……
    这些想法她没办法跟鹿鸣琛说,于是想要一个孩子就变成了她的执念。
    这种执念导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鹿鸣琛休假回家的时光对于两人来说不再单纯的宣泄思念、享受愉悦和幸福,反而成了一种带着目的性的任务。
    等到九六年四月,苏软听到罗胜男怀孕的消息后,这种焦躁达到了顶点,言少昱和罗胜男九五年十月十月才结的婚,可是他们已经有孩子了。
    他们第一次产生分歧,第一次吵了架。
    在鹿鸣琛又一次故作不小心的没有在她身体里停留之后,苏软终于忍无可忍的发了火,“鹿鸣琛!!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我要孩子,要孩子!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鹿鸣琛笑嘻嘻的抱着她想要像之前一样糊弄过去,却被苏软生气的一把推开,“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为什么要糊弄我?!”
    鹿鸣琛见她真生气了,无奈的道,“软软,我们这样聚少离多,你怀孕让我怎么放心?”
    他是亲眼看着米护士怀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孕吐、孕期口味,腰酸背痛身体不适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几乎每天都有,就是陆晨明每天陪在身边都觉得辛苦。
    当时还有个颜妙做对比,他怎么舍得让苏软吃那样的苦,况且苏软还有心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问题。
    “你一个人怀孕的太辛苦了,我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鹿鸣琛笑着抚摸她的肚子,“而且我也想作为一个父亲陪着我们的孩子一起。”
    “可是你陪不了啊!”苏软一把拍开他的手,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这样的工作要持续多长时间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你一年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家吗?你怎么陪?”
    鹿鸣琛看着激动的苏软不由皱眉,“软软,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苏软恼火的道,“我说的很清楚,我要孩子!”
    “我又不是什么菟丝花,还必须要有人陪才行,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你不陪我,难道还不给我一个孩子陪我?!”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更加激动,眼眶发红。
    鹿鸣琛无奈道,“软软,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苏软不依不饶,“不管你什么意思,你没时间,就不让我生孩子,这是什么道理?”
    “你如果不想要孩子就直说!”
    鹿鸣琛叹了口气,起身穿衣服,“好了,等你冷静冷静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苏软却拽住他不许离开,“有什么好谈的?今天我排卵期,必须今天。”
    “苏软!”鹿鸣琛难得有了些火气,“你确定要在这种状态下?”
    苏软却坚持,“确定!”
    当水乳交融成了任务,不仅索然无味,还带着勉强和痛楚,鹿鸣琛看着苏软闭着眼睛皱眉的模样,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脊背软声道,“软软,别这样,我明天就要走了。”
    苏软忽然就哭出来,鹿鸣琛愣了一下,连忙俯身把她抱起来,“怎么了?”
    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越抹越多,鹿鸣琛紧紧的抱住她,“别哭了。”
    他从没见苏软这么伤心的哭过,她性子倔,人前从不肯示弱,反而是感动的时候容易落泪。
    心上像是被什么撕扯,鹿鸣琛难受的道,“别哭了好不好,抱歉,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你谈的,可是我们难得见面,我不想让你扫兴。”
    苏软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鹿鸣琛 ,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鹿鸣琛吓了一跳,松开她,焦急的上下打量,“你怎么了?”
    “去年的体检报告不是很正常吗?”他一瞬间想到上辈子她肺癌离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别吓我!”
    苏软看着他瞬间褪去血色的脸,又心生愧疚,“我身体没事,没事的,你别担心。”
    鹿鸣琛却不信,“怪不得你今天这么反常,你不要骗我……不行。”他立刻起身穿衣服,“跟我去体检。”
    “没有骗你!”苏软抓住他,“我身体真的没问题。”
    鹿鸣琛道,“那你为什么说没时间。”
    苏软默了一下道,“我说的没时间是生孩子,我必须在明年之前生孩子。”
    鹿鸣琛疑惑,“生孩子还有时间限制?”
    苏软抿了抿唇道,“难道你想我大着肚子在电视上看你抗洪救灾?万一我承受不住,孩子出事怎么办?”
    鹿鸣琛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
    苏软道,“我又没说错!”
    “怀孕需要一年的时间,为了我和孩子的身体健康,身体恢复和哺乳也需要一年的时间,万一坐月子,或者哺乳期看着你救灾着急上火,奶没了,孩子遭罪我也得生病。”
    鹿鸣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想的可真不少。”
    苏软道,“有米护士在,看的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多了,生孩子又不是小事,当然要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清楚。”
    鹿鸣琛叹道,“那不能等我回来生?”
    苏软顿了一下道,“你去那边救灾,不知道要多久,万一你受伤,或者受凉,精子质量不好,短时间内也不能要孩子。”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那个时候就成高龄产妇了,对我和孩子都不好。”
    鹿鸣琛:……
    不愧是苏软,这规划真是做的合情合理,让他无法反驳。
    然而……鹿鸣琛看着她的眼睛,知道事情恐怕并不是她说的那样。
    可惜他还来不及多问,苏软又重新生起气来,一把推开他穿好衣服下了床,直接去了书房。
    鹿鸣琛看着她低落难过的样子,想着明天就要离开,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抱歉,我不知道你想了那么多。”
    苏软并不想理他,推开他的手臂道,“是啊,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不该想那么多的!”
    “算了,反正这次没有,明年年初就生不了了,既然生不了,就不生了,以后也不生了!”苏软说着,眼眶却开始发红,看鹿鸣琛也极其不顺眼,“起开!别在我跟前晃,赶紧回你的基地去吧,我不需要你!”
    鹿鸣琛无奈,“软软。”
    苏软不理他,鹿鸣琛看着她本子里夹着的救援艇的图纸,忽然道,“软软,你是不是打算九八年的时候去前线。”
    苏软一愣,鹿鸣琛继续道,“九七年之前生了孩子,用一年的时间养好身体,一岁多的孩子也正好是可以托付给别人照看的年纪,然后九八年跟我一起去前线,对吗?”
    苏软当做没听见他说话,低头继续看她的计划本。
    鹿鸣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既心疼又无奈,他其实一直知道苏软在为九八年的事情做准备。
    即使不常在家,从她的电话闲聊中也能听出来,饰品厂的事情她越管越少,反而是救生衣、充水式堤坝和救援艇的研发盯的非常紧。
    鹿鸣琛一直以为她只是从改良设备着手,每年存一些钱作为到时候提供物资的资金,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却没想到她竟然还存了亲自去前线的心思。
    要知道她在大事上一直都很理智。
    “软软。”鹿鸣琛扳过她的肩膀,然而苏软低着头压根不理他。
    鹿鸣琛叹了口气,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苏软挣扎着要下去,被他紧紧抱住,“软软!”
    “软软,你听我说,既然你经历过,就应该知道那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力量。”
    “即便我们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去了都可能遇到危险,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就更别提了,除了让我更加担心之外,不会有更多的帮助。”
    既然被他猜到了,苏软也不隐瞒了,“你觉得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吗?”
    鹿鸣琛叹了口气,“可是真的太危险了。”
    “我不知道危险吗?”苏软气道,“那我该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在家里通过电视和新闻猜测你的消息吗?”
    “鹿鸣琛,我不用你教训我,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做了十几年的商人,比起你这种无私奉献的人来,权衡利弊是我的本能!”
    “我知道只要准备好物资,在家里等着你凯旋是最优方案,可是我做不到!”
    “我没办法在你这里权衡利弊!”苏软说着又流下泪来,“这是我的错吗?”
    她冷冷的道,“你要是觉得我错了,那你现在直接离开,不要哄我,然后这一年都不要回来,你能做到,我就答应你到时候绝对不去前线!”
    她说这话时脸颊上还挂着泪珠。
    鹿鸣琛又动容又好笑,“你可真是……”
    苏软瞪着他,大有他敢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就让他离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