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她尚能忍,后来头顶忽然撞到墙上,眼里瞬间冒出了火星。
    沈虞鼻子一酸,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疼……世子,疼……”
    声音又细又微弱,还带着几分委屈。
    李循眉头深皱,仍旧闭着眼睛。
    可这次,他是清醒的。
    心里就微微叹了口气。
    片刻后,再睁开时,赤红的眸子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紧抿着唇没说话,翻身扯了一角被子拉到她身上。
    沈虞顿时觉得好受多了,劫后余生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慢慢地,呼吸平复,又昏昏欲睡起来。
    她翻了个身,觉得肩头有些冷,下意识地扯了扯被子。
    李循那头的被子就没了大半。
    他皱眉,转头不悦地看着她,她却将被子裹得紧紧地,只留给他一颗圆茸茸的后脑勺。
    陡然的,一股淡淡地郁闷浮上心头。
    沈虞自然就不知道李循是怎么想的了。
    她没再理李循,没过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翌日。
    沈虞起来的时候,李循照常不在了琅玕院。
    她下床,依旧深感不适,这次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了,打发青竹去给她在王氏处告了假。一整日窝在盈月院里休养。
    但沈虞没想到,昨夜那次之后,一连几日,李循便再也没有留宿过她。
    也甭提留宿了,李循总是很晚才回来,两个人都没见几次照面。
    青竹比较乐观,“世子这一点是体谅世子妃,想要世子妃好生休养休养,世子妃不必急。”
    话是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就算夫妻之间不能敦伦,那留宿说说话也是可以的呀。
    她看着仍旧坐在小榻上安安静静绣着衣服的沈虞,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沈虞手里那件衣服做了两个多月了,做得不满意就拆了重新做,又缝缝补补的,看得青竹恨不得亲自上手给她做,可偏偏就这件衣服,沈虞连叫旁人碰都不许。
    “世子妃这件衣服是做给世子的吗?”她不禁好奇的问。
    沈虞手中的动作就顿了顿。
    “算是吧。”她说。
    “怎么叫‘算是’?”青竹挠了挠头,好在她也没往深处想,又欣喜道:“待这件衣服做完了,世子妃就立刻给世子送过去,世子见了一定欢喜!”说不准世子一高兴,还能侍候世子。
    沈虞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说道:“好。”
    夜里,琅玕院。
    陈风看见沈虞抱着衣服过来了,转身就要去喊,沈虞怕他打扰到李循,拉住了他轻声道:“我来。”
    第22章 难伺候+2
    屋里灯光摇曳,静谧温暖。
    李循呷了口茶。
    这茶水已经冷了,以往他的茶水冷了沈虞都会续,还给他吹得不冷不热,有时李循会猜,沈虞是不是为了他特意去学过煎茶,明明是一样的茶,她煮出来的味道却比翠眉煮出来的要更清香。
    可是三天前,他就不许沈虞再来琅玕院等着他。
    李循放下了茶盏,烦躁了捏了捏眉心。
    正在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急不缓,前轻后重,随着他的呼吸,那步子一左一右,很有规律。
    离得他越近,脚步声却越来越轻,不仔细听仿佛都听不到,最终,脚步声消失在了他的房门前。
    李循凝神听了片刻,面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复杂。
    果然,门外响起了沈虞轻软的声线,“世子,妾身可以进来吗?”
    “进来。”
    等了片刻后,屋里传来李循淡淡的声音。
    沈虞松了口气,撩开棉帘走了进去,将盛着衣服的端盘放在了一侧,“世子,妾身给您做了一套衣裳,您可要试试看?”
    “你先放那儿,有空我会试,不合适的话再叫翠眉告诉你。”
    “好……”
    沈虞见李循语气比之前见她还要冷淡,又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心里略有些诧异。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晚他没弄舒服……才生气了吗?否则为何会突然对她变冷。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试探着开口:“世子,妾身是不是……”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李循打断她,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我不是说过了,这些时日我很忙。”
    沈虞闻言一怔,而后默然。
    细密的羽睫颤了颤,如小扇子一般落了下来,笼住那双温柔似水的杏眸。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不说话,李循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苍白的面色,忽然就觉着适才的话说的似乎有些重。
    但是,他也没有必要告诉她为何他不再留宿她。
    他不喜欢被人琢磨着。
    “是妾身的错。”
    沈虞低声道。
    李循不喜欢她,她却总是上赶着过来,只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一丝贪念,他事务缠身,难免会感觉厌烦。
    他早就说过了,他只是需要她给他生一个孩子而已。
    而能给他生儿育女,又伺候得他舒服的女子,不差她一个。
    若是能给李循安排一个干净的妾室,早日生下孩子,也是好的,只是——他需要的是一个嫡长子,这可怎么办是好?
    沈虞把李循的事当成自己的事,面上不仅露出了一抹担忧。
    看着她这模样,李循到嘴边的话,反倒是又咽了下去。
    她年纪还小,但那种事情,是急不得的,自己不过几日不去,便叫她如此牵肠挂肚。
    心里如此想,面上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知道便好,回去罢。”
    *
    事情不知怎么的就传到王氏和卫王耳朵里,卫王夫妇却是不知两人那夜的不愉快,只百思不得其解,“快四五日了都没再去,你说……则翊该不会是那里有什么问题吧?”
    王氏连着咳嗽了数声,“王爷多虑了。”
    话是这么说,第二日早晨沈虞来请安的时候,王氏思虑许久,还是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问道:“圆房那日,世子身体可还行?”
    沈虞怔了怔,旋即好像明白过来了王氏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告诉王氏……是李循太行了吧?
    小姑娘不说话,王氏只当她是脸皮儿薄,“阿虞不必害羞,婆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直说便是。”别说,她还真是有些担心李循身体不行,毕竟李循现在可是王府的嫡长子,整个王府还得指着他呢。
    她在沈虞耳边低语几句。
    这、这……
    沈虞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去,更不知说什么好了。
    虽未得到答案,但王氏看她的神情心里已是有了数,柔声笑道:“现在咱们王府是需要一个嫡长子的,世子心里也清楚,去的勤快些,身段儿放低些,他是不会舍得拒绝你的。”
    沈虞那纳妾的话到了嘴边,就只得咽了下去。
    晚上又去见李循,李循却照旧让她将送来的吃食放下,人回去。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王氏的话,沈虞不是不懂什么意思。
    她照做了,但选择权在李循手中,她自己实则也纠结着,一边想为李循解忧,一边……又十分惧怕那个不愉快的夜晚,其实每每李循打发她回去,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李循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况且被他宠幸……也不尽然是件舒服的事,既然他都不急,那她急什么?
    沈虞想明白后,也就不急了。
    但在这后宅中,只有男人宠幸女人,女人腰杆才能直,哪怕这女人是个妾,男人若宠妾灭妻,妾侍也能爬到正室的头上去,不光妾是如此,甚至连底下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自古捧高踩低之辈最是不缺。
    最开始沈虞来到卫王府,大婚之夜后一连独守空房已是惹得众人议论纷纷,如今世子平叛归来,又是数月,好不容易留宿了,世子却对世子妃愈发冷淡,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原点,府里难免有人在背后评足论长,也不怪青竹敏感,实是常态。
    譬如这日下晌,沈虞本是没胃口没吃东西,青竹怕她过一会儿又饿,便准备去膳房给沈虞炖碗燕窝。
    去的时候一群婆子聚在膳房外头打牌,她走过去道:“妈妈们,灶上火灭了,麻烦点个火,我给世子妃炖碗燕窝。”
    一个婆子扭头瞅了她一眼,又不以为意地扭过头去,漫不经心道:“青竹姑娘,你都来了多少次了,连个火都不会烧?老婆子们这不正忙着,你就自己去点吧!”
    王府的膳房共有五个妈妈分管着,以前李循虽也懒得多看沈虞一眼眼神,可毕竟是新婚,众人拿捏不住沈虞的脾性,不敢造次,是以见了沈虞不说多殷勤,但胜在恭敬。
    前些时日李循更是一连两日都留沈虞宿在了琅玕院,众人自是不知李循和卫王的盘算,心里却犯嘀咕,莫不是世子妃时来运转,得了世子青眼了?
    谁知世子的新鲜劲儿也就这两日,过后又将世子妃给撂开,王府里的女使仆从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一朝东风起,自然对盈月院恭敬些,现下这东风被压倒了,谁还愿意给青竹个好脸色?
    青竹不会烧火,她可是个一等丫头啊,哪里会做这种烧火丫头才会做的事?
    当下火气“噌”的就上来了,竖眉道:“花妈妈,月前我过来的时候你明明还是毕恭毕敬的,怎么你现在是打量我们世子妃‘失宠’了,竟连个好脸色都不愿给了?昨日我叫你帮世子妃去熬药你都不肯,前日你还顶撞了世子妃,大前日你见了世子妃还装作没看见!我看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那花妈妈便“嗤”的一笑,“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牌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