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方才听完韩关和郭子晓说起的西戎之事,他想尽快到曲城看看,便同方嬷嬷道,“劳烦方嬷嬷先行照看殿下,我同池将军有事相适宜。”
    “好。”方嬷嬷应声。
    阿念看向沈辞,“沈叔叔?”
    沈辞半蹲下,温和道,“殿下先同方嬷嬷一处,稍后来寻殿下。”
    阿念笑盈盈点头。
    方嬷嬷诧异看了看殿下,又看了看沈辞,而后收回目光。
    怎么,怎么这么亲厚熟悉?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但转眼一想,这一路都是沈将军带着陛下和殿下逃出来的,只有他们三人在,肯定诸事都依仗沈将军,那么殿下也应当同沈将军亲厚才是。
    方嬷嬷收回思绪,看着沈辞同池宏鹰一道离开苑中,尽量让心中平静下来。
    再次看向阿念的时候,又忍不住拥了拥他,眼中氤氲,“殿下无恙便好,老奴担心了一路。”
    阿念拍拍她后背,“方嬷嬷,不担心,有沈叔叔在,我和父皇都好。”
    听到此处,方嬷嬷怔住。
    殿下很喜欢沈将军……
    方嬷嬷一颗心砰砰跳着。
    ***
    一侧,池宏鹰同沈辞一处,“沈将军是说先去曲城?”
    沈辞颔首,“对,之前有些事情,我同陛下都有些疑惑,既然这一路原本就要往曲城去,我先这两日途中先行快些,在曲城多呆两日再往平阳郡去。曲城城中应当能安稳,不会出乱子,所以此事先同池将军商议一声。”
    池宏鹰赶紧拱手,“陛下让末将听令于沈将军,沈将军做主便是!”
    沈辞驻足,“池将军,你爹可是早前工部侍郎池天诚?”
    池宏鹰愣住,但沈辞既已说出,池宏鹰知晓沈辞已经猜到,便也不隐瞒,“是,沈将军,末将正是前工部侍郎池天诚之子。”
    果然,沈辞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劳烦池将军先行准备,我们明日就启程往曲城去。”
    “是!”池宏鹰应声。
    看着池宏鹰背影,沈辞越发猜到陈翎的安排。
    紫衣卫是她的亲卫,旁人不一定能差遣得动,即便能,也可能碰壁。
    但池宏鹰不同。
    当初池侍郎因着水利亏空一事做了替罪羊下狱,是陈翎去的先帝跟前求情,当时去大理寺牢狱守着,没让池侍郎出事的人是他。
    池家一直记得。
    所以,他差遣池宏鹰是差遣得动的。
    陈翎心中都清楚,是不想他这一路去平南有不顺之处,都周全过了。
    而且,阿念同他亲厚,旁人势必看在眼里。
    池宏鹰不会嚼他的舌头……
    ***
    夜里,方嬷嬷照顾阿念入睡。
    阿念许久没见到方嬷嬷了,正是亲切的时候,便也没有再找沈辞,而是由方嬷嬷哄着睡了。
    而方嬷嬷终于见到阿念,也似一颗心安稳落回了心间,等阿念睡了,又看了阿念许久,才出了屋中。
    但出了屋中,却见沈辞在苑中。
    方嬷嬷意外,“沈,沈将军?”
    沈辞仿佛在想旁的事情,听到方嬷嬷的声音,才抬眸看她,“方嬷嬷。”
    方嬷嬷迎上,“沈将军,是来看殿下的?”
    沈辞笑了笑,“殿下睡了?”
    方嬷嬷点头,“睡了,应当是白日里累了,睡得很快。”
    沈辞便也颔首。
    方嬷嬷见他没有动弹,“沈将军有事?”
    沈辞似是还在思忖,最后才看向方嬷嬷,“有一事,沈辞想问问方嬷嬷。”
    方嬷嬷意外,“沈将军请说。”
    沈辞轻声道,“四年前,我离京,是方嬷嬷说替陛下送我。”
    听到此处,方嬷嬷心中咯噔一声,眸间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又掩了过去,遂笑道,“将军还记得?老奴都险些忘了,应当是的。”
    沈辞知晓她顾左右而言,也知晓有些事不戳破更好。
    “没事了,方嬷嬷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沈辞温声。
    “诶,沈将军也是。”方嬷嬷心有戚戚,但见沈辞确实转身,没有再多停留。
    方嬷嬷心中长舒一口气,却看不到沈辞的表情。
    沈辞低眉笑了笑,眸间一缕暖意。
    ——沈将军,殿下有句话让带给沈将军,此去立城路远,日后,沈将军无事,就不必回京了……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
    她从未想过,再也不见他……
    第037章 想
    翌日晨间,阿念很早便醒了。
    方嬷嬷初初回来,还有些不习惯。
    殿下素来起得晚,也偶有起床气,即便是夏日里都不怎么愿意早起的,勿说冬日,那是窝在被子里更起不来的。
    眼下,整个人不仅起了,还一面揉着眼睛,一面说着要温书。
    方嬷嬷不免有些惊讶,温,温书?
    阿念揉完眼睛,朝方嬷嬷笑,“对啊,方嬷嬷,我和沈叔叔约好,晨间一起温书的。”
    方嬷嬷心头骇然……
    但太子已经从床榻上爬起来,方嬷嬷顿了顿,连忙收回震惊。
    太子同沈将军未免太亲近。这种亲近,不在于做了什么,而是藏在太子说起沈将军时的神态表情里,言辞动作里。
    这个念头忽然让方嬷嬷有些慌乱。
    “方嬷嬷,快些,要守时。”阿念督促。
    沈辞久在军中,习惯了诸事守时。
    阿念跟着沈辞的这几日,潜移默化,守时的念头也在心里悄悄扎根。
    对小孩子来说,守时是最不容易的事情,因为不大有时间的概念,但慢慢的,阿念开始学会惦记。
    要言而有信,也要守时。
    “诶?哦。”方嬷嬷更加错愕。但方嬷嬷即便心中有事,也能将太子起居照顾得周全。太子自幼便是方嬷嬷在照看,方嬷嬷一直细致妥帖,不像启善那样手忙脚乱。
    只是方嬷嬷刚给太子解了纽扣,太子便自己脱了衣裳。
    虽然还不怎么利索,但终归是自己脱得。
    方嬷嬷再次惊讶,不说真会了,早前是愿都不愿意,能磨蹭多久便磨蹭多久。
    当下不仅自己脱了衣裳,还又自己伸手穿衣,也真能自己笼上袖子了,只是穿得不大好,也不会系扣子,到了这一步,才眼巴巴看着她。
    但同早前相比,全然是两种不同的自理能力。
    方嬷嬷怎么不惊讶。
    “方嬷嬷,我不会扣纽扣。”阿念如实开口。
    “老奴来。”方嬷嬷回神,连忙帮他牵了牵衣裳,让他更舒服些,而后替他系扣子。
    早前系扣子,太子大都在打呵欠不醒之类,这次是全程看着她动作,也会同她说,“方嬷嬷,我明日自己试试?”
    方嬷嬷怔了怔,而后应好。
    太子已经欢喜下了床榻。
    方嬷嬷看着那道朝外阁间跑去的小小身影,起身跟了上去。
    启善已经备好了早上的吃食,太子挑食,但今日吃得很快,什么都吃了,也没让旁人提醒。
    方嬷嬷只觉与殿下分开不过半月有余,殿下身上的变化不小……难道是同沈将军在一处的缘故?
    方嬷嬷也不知晓。
    而后随太子一道去沈将军苑中,果真见沈辞已经在苑中等候了。
    “沈叔叔!”阿念朗声,也近乎是扑腾过去的。
    方嬷嬷也福身,“见过沈将军。”
    “殿下,方嬷嬷。”沈辞半蹲下,迎面扑过去的阿念正好撞在他怀中。
    两人仿佛都已默契。
    方嬷嬷只觉整个晨间都有些恍然。
    而后,见太子同沈将军在一道温书。
    方嬷嬷这才仔细打量起沈辞来,即便如今沈辞的模样明显比早前更成熟坚毅了,却仍像东宫时候一样温和。
    方嬷嬷记得那本《五目记》,连天子都说有些拗口,还生涩。当初南巡的时候,她问天子要给太子带哪些书,天子说了《五目记》,还说虽然拗口生涩,也不求太子能领会含义,唯耳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