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那爆炸式的惊恐眼神,刘德福丝毫不慌,气定神闲地说:“小胖,这个是麻辣兔头,川渝地区的一种特色小吃,很好吃的哦,你要不要尝尝?”
    刘小胖后退一步,小脸紧皱成一团,简直都快要哭起来了:“我不要我不要,妈妈说过这是小白兔做的,我最喜欢小白兔了,我不要吃兔兔!”
    刘德福完全不理解小孩子的恐惧,继续跟女巫似的捧着那兔头,笑眯眯地诱导着他:“真的吗?可这是爸爸最喜欢的东西,特意带回来给你吃的哦,如果你不想吃的话,那爸爸就吃掉了?”
    刘德福将那最后一个完整的兔头从打包盒里拿出来,然后就当着刘小胖的面,掰开啃了一口,一脸陶醉地说:“哇,好软的肉啊,吃起来嫩嫩的,这个味道爸爸最喜欢了,有点麻麻的,还有点辣辣的,越吃越觉得香。”
    其实,都不用他刻意描述,当装兔头的盒子被打开后,当空气中的那种香气变得比先前更加浓郁后,刘小胖就已经大概知道了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说实话,他害怕归害怕,嘴里的口水却越来越多了。
    刘德福这还没完,他一边咬着兔头,一边还将袁笙之前吃剩下的那一半兔头递给了袁笙,笑道:“老婆啊,既然小胖不想吃兔兔,那剩下的就我们俩吃了吧。”
    其实,刘德福表面上是在劝着刘小胖来试试兔头,心里却是一点都不希望儿子答应的。毕竟,这兔头这么好吃,就算是亲儿子,他都不想让啊。他宁愿下次带人去再买新的回来。
    但是刘小胖看着爸爸妈妈吃得这么香,就也有点儿馋了。他很喜欢兔兔没有错,但是兔兔它很香……嗯,也,也没有错!
    刘小胖能吃得那么胖胖,正是因为什么都爱吃,总会被美食给诱惑到。现在他爹妈就在他面前吃得那么嗨,他自然不可能坐怀不乱。尽管他表面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内心却早就已经开始左右摇摆了。
    兔兔确实是挺可爱的,但是,万一兔兔也很好吃呢?说起来,妈妈之前是最不喜欢爸爸吃兔兔的了,爸爸上次在云间客想点的时候,妈妈看上去还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呢,但是,妈妈现在不也在吃兔头么?还吃得好香的样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这个兔头,肯定很好吃。
    “等,等等!”刘小胖最终舔了下嘴唇,脸蛋子红扑扑地出了声。
    “哦?怎么啦?”刘德福暂时停下啃兔头的动作,迷惑地看着他。
    刘小胖绞着手指,一副有话在心口难开的样子。
    袁笙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小九九,于是试探问道:“小胖,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兔头的味道?”
    她是他妈,她们俩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来讲,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样,当然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刘小胖现在的模样,就和她刚才那会儿一模一样。
    刘小胖又别扭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点了点头:“想!”
    袁笙笑了,朝着卫生间方向努努嘴:“那你先去洗个手。洗干净了就坐过来和妈妈爸爸一起吃。”
    于是 ,刘小胖一点头,就转身咚咚咚地跑进了洗手间,顺便还喊道:“等我等我!我马上就来!”
    趁着儿子去洗手后,袁笙赶紧向刘德福问道:“你刚刚干嘛还要说是特意给他买的啊?”
    “哎,小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啊?他那么喜欢云间客,要是让他知道我俩瞒着他吃东西,还不得闹翻天,”刘德福耸耸肩膀,“还不如给他吃一点,安慰安慰算了。”
    他这么一说,袁笙倒是深有同感。
    刘小胖虽然说不上是熊孩子,可就是馋得要命,每次一有了零花钱,都会统统花在吃上。别看他每天都要去上补习班,没什么机会出去玩,但就算是趁着下课那几分钟的空闲,刘小胖都是要去一趟小卖部,买根烤肠边走边吃的。
    上次去云间客的时候,刘小胖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锅巴肉片,一直在夸云间客的东西真好吃,他从来没吃过这么脆这么香的锅巴之类的,现在,要是让他知道刘德福去云间客打包了麻辣兔头,却没给他带半点儿东西,刘小胖一定会闹起来的。所以,就算刘小胖说过不吃兔兔,他也还是那样哄人了。
    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刘小胖洗完了手,火速地冲了回来,跑到袁笙面前,伸出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胖手:“妈妈妈妈,我把手洗干净了,我的兔兔呢?”
    小孩儿本来就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喜好,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一句忽悠就能让他们对一个事情彻底改变看法。眼下他一听见兔兔很好吃,很快就来了兴趣。
    “这儿,自己拿吧。”袁笙说着,指了指那个装了兔头的盒子。
    “好!”刘小胖点点头,就将那兔头从盒子之中取了出来。
    虽然近了一看还是感觉兔兔好可怜,但那味道也更香了。
    刘小胖还来不及为兔兔默哀 ,就双手抱着它,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刘小胖顿时鼓圆了眼睛,吐了下舌头叫道:“好辣好辣!”
    但云间客的麻辣兔头偏偏又不是单纯的辣,而是辣中带香,香中带麻,叫人特别上瘾。刘小胖虽然吃不了什么辣的,才第一口就吐起了舌头,但他一尝过这个兔头,就舍不得放下了,只能是一边叫着好辣好辣,一边又无法停止地啃了一口又一口。
    爸爸果然没有骗他,这个东西特别好吃!
    吃起来香香的,里头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而且上面的肉软软的,他用嘴巴轻轻一抿就掉下来了,一点都不费力气,刘小胖被辣得直哈气,却还是不想停下来。那味道和王二热卤家的麻辣鸭脖味道很像,但却又比它还要香很多,肉质也比那更加细嫩些,简直不似在人间能吃到的美味。
    “妈妈,我想喝牛奶,”刘小胖被辣得‘斯哈斯哈’地直喘气,手上却还是牢牢地抓着兔头,“这个真的好好吃啊!”
    他真的觉得这比辣条好吃多了,比烤肠也好吃多了,他觉得,他一定可以一口气吃掉好几个!
    袁笙从刘小胖的手中拿过兔头后,又给他拿了一瓶牛奶,担心地说道:“那么辣就别吃了,小孩儿吃太辣了不好。”
    话音未落,袁笙就已经继续啃起了从儿子手中抠走的兔头。不得不说这兔头真的是太好吃了,每一丝兔肉里都浸着鲜辣浓郁的卤汁,上头洒的白芝麻酥香可口,跟软嫩的肉一起卷进嘴巴里,别提多香了。
    她现在甚至有了一丝庆幸:还好儿子胃口小,啃了这么半天也就啃了一点点,还留了大半个给她,不然,她今天还真吃不过瘾。
    刘小胖懵,看着妈妈啃兔头,馋得口水直流,连手里的牛奶都不香了,于是红着嘴巴闹道:“妈妈,我已经不辣了!给我再吃点!”
    然而,已经到了手的兔头,袁笙又怎么可能会再分给他呢?她一边专心致志地啃着兔头,一边义正言辞地对儿子说:“听我的,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明天要肚子痛了!”
    可刘小胖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肚子疼的,妈妈就再给我吃一口嘛!”
    虽然他现在嘴巴上一直都喊着好辣好辣,但却完全没有已经辣得吃不下去的程度,而且肚子也不会出现那种像是在被火烤着一样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个麻辣兔头辣得特别带劲,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麻辣口味。
    不过,袁笙自然不会满足儿子的要求。她看了他一眼,就啃得更起劲了,大有马上就要一个人把整个兔头啃完的架势。而儿子在她旁边的模样,就像一只守在桌子旁边一直尝试偷东西吃,却一直被打爪子的可怜大脸猫。
    刘德福看见儿子眼巴巴地瞅着他俩,到底是亲生的,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于是用小勺子挖出自己这边的兔子脑花后,便招手叫刘小胖过来:“那就再给你一口吧。一口啊,就一口,这可是兔头的精髓,吃了就没了。”
    刘小胖连忙点头。有得吃就不错了,干嘛还要挑?!再说,麻辣兔头已经那么好吃了,这个兔头的精髓一定会更加好吃的吧!
    虽然不知道这个吃的究竟是什么,但刘小胖觉得爸爸喂给他的这一勺子特别好吃!辣辣的味道里面还带着一点麻香,吃起来嫩嫩的,舌头轻轻一压,就完全化在嘴里了,还留下了一股特别的香味。他也说不出来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味道,反正就是觉得特别好吃,比那头上正经的肉还要好吃。
    刘小胖仔细一品,瞬间就懵了:“爸爸,这个好好吃啊!它是什么啊!”
    刘德福得意的说:“哈哈,是小白兔的脑花,怕不怕?”
    刘小胖一听自己吃了小白兔的脑子,惊恐的表情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连瞳孔都变得呆滞了不少,瑟瑟发抖地说:“爸爸,这个世界上,只有僵尸才会想要吃掉别人的脑子……”
    袁笙正巧也准备吃脑花,闻言故意说:“你不想当小僵尸啊,那就不当,剩下的妈妈自己吃了。”
    然后,刘小胖目瞪口呆地看着妈妈一口吃掉了脑花。
    可就在那时,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刚刚那种美妙的滋味。那种细细嫩嫩滑滑的脑花慢慢化在舌尖上的口感,让他一下子口水直流,忍不住抱住袁笙的大腿,一边晃一边说:“我、我当小僵尸,我想吃兔兔的脑花……”
    刘德福看着儿子露出那副又惊恐又嘴馋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袁笙故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跟着笑了起来,独留刘小胖一个人懵逼。
    ……
    不久后的周末,云间客小饭馆来了一位十分奇怪的客人。
    这位客人小小的,矮矮的,踮起脚尖后,将一把零钱拍在收银台上。明明说话都是奶声奶气的,却又偏偏要装出大人的模样,很有架势地对淑芬说:“姐姐好,我要两个麻辣兔头!”
    刘小胖点完单,心里就打起了鼓。
    自从上次吃了麻辣兔头,他就对它念念不忘了。求了妈妈好几次,但妈妈都只是给他尝一下味道,始终没有满足他吃一整个兔头的心愿。
    今天,是学校的周末远足营结束的日子,大巴车将刘小胖送到家门口后,刘小胖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飞速跑到了云间客小饭馆,准备吃完麻辣兔头再跑回去。
    毕竟,他辛辛苦苦攒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平时一根烤肠都舍不得买,就是为了来买一个完整的麻辣兔头回去吃的。平常时候他放了学都要去补习班的,被妈妈盯得非常紧,根本就没有机会自己跑出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此时午市已经结束了,店里没有食客,云间客的众人刚刚吃完午饭,正在休息。淑芬照例坐在收银台后头刷剧,忽然看见一个小胖墩推门走进来,还说要买麻辣兔头,就立马将注意力从剧上调了回来,朝他望去,并且有些怔住。
    小孩子来买兔头,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好多小孩儿一听说要吃兔兔,可都是会直接哭出来的,哪里还会来买呀。不过,小胖墩说话的时候虽然气势十足,看上去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满是忐忑,淡定都是装出来的。
    再一看收银台上那一堆钱,只见里头基本都是五毛一块的零钱,淑芬就笑了。这小孩儿应该是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才跑过来买麻辣兔头的吧。
    于是,淑芬细心地将零钱一张张收好,笑道:“好的,两个麻辣兔头。小朋友你先去坐吧,等会儿我就给你拿过来。”
    秀英发现收银台这儿有个小胖墩在点单,连忙走了过来,弯下腰笑着问道:“小朋友,我先带你去座位上吧。”
    刘小胖点了点头,他上次来云间客小饭馆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个姐姐带他们一家人去找地方坐的,他喜欢这个姐姐。于是,刘小胖就乖巧地跟着秀英,在大堂里最显眼的位置坐下了。
    秀英安排刘小胖坐下后,便对淑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多关注一下刘小胖,毕竟人小孩儿是独自一人来吃的,不能出岔子。淑芬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胖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身上还穿着晨曦小学的校服,这么小的孩子独自跑到一家饭馆里来吃麻辣兔头,确实是有点奇怪。
    秀英进了厨房,低声对云乔说:“老板,外面来了个小孩,一个人来吃麻辣兔头的。”
    云乔疑惑道:“小孩?”
    秀英点点头:“对,就七八岁的样子吧,还穿着校服呢。”
    王婶在旁边帮腔道:“七八岁的小孩一个人来吃饭,莫不是离家出走的哟?”
    云乔沉吟片刻,摇头道:“应该不至于吧?我去看看。”
    她脱下围裙,跟着秀英走出后厨,将麻辣兔头放在刘小胖面前。
    刘小胖一见到麻辣兔头,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抓起来就啃。尤其是尝到那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后,更是舍不得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云间客的麻辣兔头变得更好吃了,肉吃起来软软嫩嫩的,还有一股独特的鲜辣味道,跟他以前吃过的辣都不太一样,这种辣好像是越吃越香,越吃越带劲的,让刘小胖吃得停不下来,哪怕小嘴儿都给吃红了。
    云乔轻轻一笑,突然想起什么来,于是神情温和地柔声问道:“哦对了,小朋友,你真的能吃辣椒吗?兔头可是有点辣的哦。”
    刘小胖与那兔头搏斗着,含糊不清地说:“不怕!我在家里尝过味道,很好吃很好吃,一点都不辣!”
    他生怕告诉云乔他自己觉得辣之后,云乔也像妈妈一样不给他吃兔头了,所以逞强说根本不辣,但刚啃了两口,刘小胖就哈起了气,但嘴上还在说:“没事,我、我不怕辣!兔头真的好好吃,我不怕辣!”
    云乔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刘小胖的面前,温柔地笑道:“在家里吃过啊,是你的爸爸妈妈也喜欢吃兔头吗?”
    刘小胖吃得停不下来,忙中偷闲般地点头道:“对的,我爸最爱吃兔头了,隔两天就要过来买几只。”
    “哦……原来是爸爸妈妈都喜欢吃啊,”云乔状似不经意地继续往下问去:“那他们今天怎么不一起过来吃呢?”
    刘小胖想了想,如同一个惆怅的小老头子般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他们只肯给我尝尝,根本就不肯给我吃一整个,超级小气,所以我就自己来买了!”
    云乔和秀英对视一眼,颇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没想到,这个小孩儿还真是瞒着家长出来吃东西的。不过还好的是,不是离家出走。
    刘小胖完全没想过自己偷偷跑出来会有什么问题,啃得是越发快乐了,小胖手捧着红油汪汪的兔头,细致地啃着兔头上的肉,还无师自通地掰开了兔头,吮吸着下颚骨中的汁水,吃得嘶溜嘶溜响,满嘴都是那股鲜辣的味道,别提多满足了。
    他想念这个味道已经好久了,偏偏每次家里吃麻辣兔头的时候,袁笙都只肯给他尝一口。但是,这种麻辣鲜香的味道,怎么可能尝一口就够了,他真的是越吃越馋,越吃越想吃,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吃到个整的。
    没过多久,刘小胖就吃光了一只兔头,连手指头上的红油都没有放过,都被他给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然后,他才终于觉得过瘾了。
    不过,等到想吃兔头的那股馋劲过去之后,刘小胖终于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吃兔头,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他们学校管得可严了,每次一放学,老师就会发短信通知家长,要是妈妈收到短信发现他没有回家,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刘小胖盯着剩下的那只麻辣兔头,顿时犯起了难。
    要不然,把这只兔头带回家,就说是特意给爸爸妈妈买的?爸爸妈妈那么爱吃兔头,看见他给他们带了礼物,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
    刘小胖感觉这真的是个好主意,于是,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对秀英说:“姐姐,麻烦帮我打下包,我要带回去送给爸爸妈妈,谢谢!”
    云乔微微一笑,去取了打包盒过来,一边帮他打包,一边状似无意地说:“认识回去的路吗?要不要打电话叫爸爸妈妈来接你呀?”
    刘小胖年纪还太小,如果现在让他一个人回去,路上出了点儿什么事的话,那可就不好了。所以,云乔之所以问上这么一句,其实是想让刘小胖自己叫爸爸妈妈过来,免得路上不安全。
    刘小胖眼珠一转,答应道:“好呀!那等下我爸爸妈妈来了,姐姐你要帮我说说话哦,让他们不要生我的气。”
    爸爸妈妈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一般是不会在外人面前骂他的。只要云乔姐姐在这里,他们就算再生气,也会忍住了,等会回去看到他给他们买的麻辣兔头,一定就不会生气了,他可真的是太聪明了!
    云乔微笑着点头说道:“可以是可以的,不过,只有这一次哦,下次我就不帮你了。”
    她是倒是可以帮刘小胖说上几句,让他的妈妈不要那么生气,但是,这毕竟是刘小胖他们家的事,她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的。
    与此同时,刘德福和袁笙都已经急疯了。主要是刘小胖虽然性子方面像他爸,比较咋呼,但以前一直都很乖,是个只要一到点儿了,就会乖乖回到家里来的孩子,假如当天有其他事要做,比如约了其他小朋友买东西或干嘛的,也是会提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