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望见她手上捧的,也是一愣,差点都忘了。护膝上绣的鹰,她探进去,摸到突起的绣纹,是一弯月牙。阿乔在院中,明月唤道:“阿姜。”
    “郡主?”阿姜走近,明月轻声道:“你将这护膝送到外院客舍,给那位张副将。就说当日多谢他相救,再问问他伤如何了?”
    阿姜单纯,年纪又小,只以为郡主心善,惦记着救命之恩。她将护膝装在匣中,绕开阿乔偷偷去了前院。
    入了前院客舍,路上所见皆是腰侧佩刀身着铠甲的军士,她没见过这阵势,吓的只敢贴墙走。
    “姐姐找谁?”小六儿早就瞧见了她,乔嬷嬷的女儿阿姜,他有些印象。
    “你可知雍州来的张副将在哪儿?”
    “姐姐是找张副将,他要随林参将回雍州了。”
    “什么?”阿姜惊道“说是要将那被俘的辽将送到雍州去。”
    “他那伤好了?”
    “不算大好,刘先生也让他再养养,可他不肯,谁也劝不动。”
    “姐姐要找他,我带姐姐去。军士已在整装,再等等怕是要走了。”
    “快带我去。”
    阿姜随小六儿走的极快,眼见着就到了府外,军士骑着马就在眼前,却被帽儿逮住了。他正与林参将交代事,余光瞥见阿姜眉心微蹙。
    “阿姜。”帽儿到她跟前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阿姜支吾道:“我,我,是阿姆,阿姆让我送些东西给张副将。”
    “阿乔?”
    外头军士跨上了马,盔甲相撞声势颇大,阿姜探着脑袋再顾不得,丢下句帽儿叔我先去送东西,便跑了出去。
    阿离同徐昉站在一处,自也见了她“张副将。”阿姜按小六儿所指便寻到张信,瞧着眼熟的很,却也顾不得细想,垫脚捧着匣子道:“听说大人受伤了,这是郡主让奴送来的,那日多谢大人相助。”
    张信一手执缰,一手握鞭,高坐于马上,日光铺陈于盔甲上,他身姿挺拔,面容也像玉一样好看,只神色格外冷淡。
    他随着马儿动了两下身子,连看也未看她便道:“多谢郡主好意,当日职责所在,下官不敢居功。”
    “可这是.....”她还未说完,他便驱马去了前头。沙尘扬起来,害得她只能往后躲。
    林参将见了礼便要率军出发,徐昉同阿离道了声来日见便扬着笑纵马前行。
    “阿姜。”阿离到她身边,阿姜抱着匣子丧丧道:“郡主说要谢谢人家,可人家不要。”
    阿离听了微愣,目光不自觉便看向已行远之人。张国公之孙,宣平侯之子,身份高贵,气度非凡,当年他求援之时,他亦在城内听义父赞过。
    ...转眼一月已过,丧以发引,期间朝廷内官前来,竟还来个太后宫中之人。一老嬷嬷,于明月面前满脸悲戚,言太后念及公主,得了此信,已是数日未睡好。她言语中是金陵繁华,私下时拉着她哭泣,说如何能将郡主嫁与一胡种。
    明月将手抽出来,似不经意拿帕子轻轻擦了擦,笑道:“嬷嬷说笑了,爹爹时常与我说他幼时随祖父一道牧羊套马的乐事。我现在还记得,他抱着我骑马,指着凉州山河,让我不忘来处。”一句话便将这嬷嬷堵了回去。
    老嬷嬷讪讪离去,阿乔忧心,“郡主何至于此。”
    明月微微一笑,“阿乔,哥哥是我最亲的人了,任何人都不能诋毁他。”她握着她的手,轻声道:“爹爹不愿我去金陵必有他的打算。母亲当年千里迢迢嫁到凉州,为什么?无非是她并不得宠,我虽小,却也记得她从未提过太后娘娘。便是这些年,金陵也无甚人来关切,可偏偏这时来了,还哭的那般情真意切。”她摇头,若真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被她一挑唆,怎会不起异心。虽有婚约在身,可若她不愿意,真随这嬷嬷去了金陵,隔了这么远,总有法子断的。
    这里头弯弯绕绕却是不好同阿乔讲的,明月也不该懂这些,她不欲她在上头多想,总归这世于那金陵皇庭不会再生交集,借口想吃蜜枣糕,将她支了出去。
    行程将近,一些不必要的箱笼物什已提前上路,琼华阁中瞧着竟空了不少。阿离夜里来,明月正将些小东西收拢入箱,里头有竹蜻蜓,粗糙的小木马。那是他幼时亲手刻的,技艺拙劣。
    凉州秋夜凉,屋内已燃了炭火。她身上穿的不多,高髻上一根素带挽着,脑后垂下小串珍珠,手中是中元那日的夜叉面具。烛火下,侧颜安静,失了从前明媚,却如雪覆白梨,清透,亦愈发让人心折。
    “哥哥来了。”
    阿离在她身边坐下,取了面具,片刻后罩在自己面上。
    “吾乃恶鬼夜叉,今日人间一遭,竟得见娘子,娘子甚美,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他仿着戏文念,可声音却学的不像,还有些怪异。明月就那么看着他,过了一阵,他便有些僵硬,讪讪将面具拿下。
    “我...”耳根发红明月噗笑,声如银铃,让外头候着的小桃儿好奇地探了探脑袋,郡主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哥哥什么时候学的,学的一点也不像。”
    见她笑了,阿离唇角也弯了起来,举手挠了挠脑袋,“能逗你笑便好。”
    “阿乔今日做的蜜枣糕。”明月捧着碟子递到他跟前。
    “好吃吗?”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