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看向桌边,见两名侍卫正站在一边,他们因得了承奕的示下,故而并没有上前阻止欧阳刺杀承奕。此时承奕的左臂已被刺中,欧阳还手握着匕首,而承奕的手也抓着欧阳的手,故而匕首还未从承奕的身上拔出。
    欧阳静池看着承奕的鲜血从自己的指缝中流出,粘稠的,温热的,熨烫着他的手心。
    这也是他第一次亲手捅了人,他愣在了原地。
    两名侍卫连忙要上前去制住欧阳静池,然而承奕却又朝他们摇了摇头,示意退下。
    侍卫看了眼阿汝,见阿汝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这才又退回了原地。
    欧阳静池忙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承奕却不让,还竟然笑了笑,问他道,杀人,好玩儿么?
    欧阳看着承奕的眼睛,半晌,他沉默地低下了头。
    承奕这才松开了手,自行按住伤处。鲜血很快就浸染了他的衣袖,匕首也依然插在原处。可他却看也不看,目光没有离开过面前站着的少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心之言引杀机
    欧阳,如若国与国之间都是战争,大国就拥有了凌辱小国的权力,那么人人都会想抢着去扩充疆土提升兵力,如此,战争将永不止歇。而似你这样的,自小就被迫送去敌国为质的人,也只会有增无减。
    欧阳颓然地撇了撇脑袋,道,还说这些做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既然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鱼肉的宿命,那你不如给我个痛快。左右我回了肃慎,也是要死的。我是我父皇的长子,回去便是几位兄弟的威胁,他们岂会容我?而我父皇......他神色黯然,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我了。说不定他对我,比你父皇对你,还要无情.......
    我知道你做梦也想拥有的东西是什么。承奕看着面前的少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也同你一样,但,那也只是曾经。
    承奕说着,叹了口气,道,欧阳,如若一个人的悲喜都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么,才真是逃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宿命了。
    承奕俯身,把被欧阳碰倒的凳子扶了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又轻轻拍了拍凳面,示意欧阳坐下。
    欧阳静池站着没动,也不去看承奕。
    承奕注视了他片刻,又转过身,朝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到两边去,还示意侍卫把欧阳静池的几名手下都放了。
    他不再去看欧阳静池,轻声道,那扇束缚着你的门,已经打开了。若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欧阳静池知道,承奕说的不只是这客栈的门,也是那幅被他添了扇门的画。
    几名手下大喜,连忙走到欧阳静池身后,世子,咱们走吧。
    欧阳静池抬起头,看向客栈的大门。
    夜色如墨,看不清云朵,亦难知前路是否会遇得雷雨。
    欧阳静池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突然回过头,看向背对着他的承奕,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你不是还等着利用我,让我父皇答允你的联盟之事么?
    承奕没有回身,淡声道,我救你,原本确实是为了和谈之事。可我见到你,却又觉得我不应该把卑鄙的计谋,加诸在只一心思念着父亲与故土的你身上。
    他早已经找到了他的答案。他不愿做一个令自己都憎恶的人。
    年轻的世子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被行刺,一转手,却又放了罪魁祸首的男人。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在他的胸中,掀起一场难以平息的波涛。
    他站在原地半晌,突然又转身坐了回去,坐在承奕给他放好的凳子上。
    他拿起筷子,又猛然拿手抹了把脸,这才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瞪着阿汝,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你们家殿下受伤了么?别以为他不爱说话你们就这般怠慢,这都半天了,连个来包扎的人都没有!等我回了肃慎,定要叫我父皇找礼仪嬷嬷来好好教教你们,让你们学学到底该怎么伺候主子!
    阿汝忙带着人上前去给承奕包扎伤口。
    欧阳的几名手下愣了愣,还跑到欧阳静池身边问,世子,咱不走了么?
    欧阳静池瞪了他们一眼,走什么走?没看见我在吃饭么?
    承奕听着身侧少年故作纨绔的话语,唇边也勾起一分淡淡的笑容。
    待欧阳静池回屋休息后,阿汝这才着侍卫把一个人从大厅旁的柴房里请了出来。
    芈子孚望着坐在桌边的承奕,顿了顿,这才朝他缓步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芈大人,本王是怕你真的不小心喝了井水中了毒,这才把你暂时请去柴房里休憩片刻。
    桌上的饭菜已然撤去,换上了一壶新茶。承奕又取出一只茶盅,倒入茶水,朝芈子孚示意道,芈大人想必也口渴了,来试试这新茶吧。
    芈子孚面上一阵阴阴阳阳的,过会儿才道,.......谢殿下。他走到桌边,也坐了下来。
    承奕举起茶盅,品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甘香清甜,醇厚又留有回味。
    他瞥了一眼一旁呆坐的芈子孚,大人怎地不用?难不成,还怕这茶里有蒙汗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