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种环境中,士兵精神也被压抑到了极限。一点小小的火星就可能酿成不可收拾的火灾。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不得人心的船长被大副带人推翻”的故事。
    “如果叛变方占了上风……”西蒙脸色煞白,倒和不远处的北极兔们相映成趣。
    “最好的情形是威灵顿号抛下我们直接起航。”Z说。
    “那最糟的情形呢?”
    Z露出残酷的笑容“你见识过威灵顿号火炮的威力了。你觉得他们如果轰炸这座岛,会发生什么?”
    西蒙一个趔趄,差点面朝下扑倒在地,幸亏段非拙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少年嘴唇发抖“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让上校回去……”
    “那也不过是‘上校死在海上’和‘上校死在陆地上’的区别。”Z淡淡地说。
    段非拙看着Z“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叛变方失败?”
    “我们还可以寄希望于他。”Z斜睨着西蒙,“只要他能驯服那头利维坦,我们就能直接骑着它回伦敦了。”
    “……对哦!”西蒙稍微振作了一些,眼睛也焕发出光彩,“我都差点儿忘了。有了利维坦,我们也不必害怕威灵顿号了!”
    他对利维坦信心十足,段非拙却没有那么乐观。
    谁都没见过利维坦的真正模样,谁都不知道利维坦的真正实力。一头远古生物,真能对抗现代科技的最新结晶吗?
    况且,西蒙能否驯服利维坦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除了信任他,段非拙也做不了别的了。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如果西蒙成功,他们就能全身而退。如果失败……段非拙开始在脑中勾画北极的地图。他们能不能凭借双脚走去加拿大?
    这座岛没有名字,时至夏季,大部分地区没有积雪,地面覆盖着极地苔藓、石楠和北极罂粟,偶尔还能见到动物。拥有大长腿的北极兔时不时从土丘后探出脑袋。
    可惜他们没在这儿找到驯鹿。否则西蒙可以驯服驯鹿作为坐骑,那样能省不少工夫。
    吃完午餐,他们马不停蹄地启程。大约晚上六点,他们终于找到了位于无名岛中央的湖泊。
    此时太阳仍挂在天空中,洒下明晃晃的日光。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镶嵌在岛中的水晶。这片位于世界尽头的湖水是如此干净,从未有人踏足,从未受过污染,美丽又寂寞,像一首被人遗忘的哀伤歌曲,独自在这天地间回响,却无人聆听。
    三个人站在湖畔,将美景尽收眼底。
    “利维坦就沉睡在湖中?”段非拙问。
    西蒙颔首。“我能感受到它的气息。据说它从前的主人是一位消失的先行者。它是先行者创造出来的使仆,在先行者离去后便沉睡在此地。”
    布尔韦中士临终前念叨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回想在段非拙耳畔。
    “祂呼唤祂的同伴回到身边……将有人将它带回祂身边……”
    “引路的人有福了,祂必赐福于你……”
    以太病患者口中的“祂”,指的想必就是第二先行者光之大君。那么利维坦难道就是光之大君的“同伴”?
    引路的人又是谁?西蒙吗?
    西蒙前来此地,是奉了卡特的命令,要将利维坦带回英国,增加军队的威慑力。并不是特地为了光之大君前来的。
    西蒙将指引利维坦返回光之大君身边?可光之大君不是已经死了吗?
    段非拙闭上眼睛,伸出异能的触须,朝湖水下探索。
    穿过冰冷的水域,进入那无光的水底。
    他的确接触到了一些东西。
    某种巨大的、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完全不合理的东西,正潜伏在水中。
    他能听见它的呼吸和心跳,沉重且缓慢,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有那么一瞬间,段非拙觉得他们不应该打扰这头庞大的生物。就让它在自己喜欢的地方躺着好了。
    但是唤醒和驯服利维坦是他们的任务。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你要怎么驯服它?”段非拙问西蒙,“要举行什么仪式吗?”
    “不用。我直接走过去和它对话就行了。”
    少年自信十足地笑了笑。
    他信步走到湖畔,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片水域似的。
    “醒来吧,沉睡的利维坦。”他对着风柔声说,“我带着和平与诚意前来会见你。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与你分享一切快乐和痛苦。”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在唱歌。
    嗯,真的变成迪士尼公主了呢。段非拙不无戏谑地想。
    西蒙将他的友谊宣言念了好几遍。就在段非拙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时候,湖面漾起了一丝丝波纹。
    西蒙眼睛一亮,朝湖泊走近几步“朋友啊,你听到我的呼唤了!”
    湖面的波纹越来越多。
    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湖面炸开了,飞溅的水花将西蒙从头到脚淋得湿透。破开的湖面之中竖起了一只长长的脖子,接着是布满黑色鳞片的身体和生长着尖刺的脊背。背上生着一双蝠翼,当它们展开时,段非拙瞬间觉得天色都昏暗了许多。
    那东西张开鳄鱼一样的嘴,露出一口雪亮的利齿,每一颗牙齿都比一个人还高。
    从它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那声音就像来自远古的号角,从刀耕火种的时代一直延续到蒸汽轰鸣的时代,响彻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