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称作伊迪丝姨妈的女人——老裴里拉勋爵夫人伊迪丝,在她儿子的陪伴下款款走入剧场。
    伊迪丝老夫人虽上了年纪,脸上已布满时光与风霜刻下的痕迹,但她身上的那股高傲与矜持却犹如被打磨过的钢铁一样熠熠生辉。她一走进剧场,就仿佛女王驾临一般,周围人自动矮了她一头。
    鲁特伯爵像个可怜的小孩一样,委委屈屈地亲了亲伊迪丝夫人的双颊。而裴里拉勋爵则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以大表哥的口吻说“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又变胖啦?哈哈哈哈,你要多运动啊,表弟!”
    说完,他立刻注意到了拄在旁边的一行人。
    “喔,叶芝先生!切斯特先生!”他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激动地扑向两人,“没想到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段非拙也想说同样的话。这么多熟人齐聚一堂,可不巧了吗这是?
    鲁特伯爵傻眼了“你……他们……你认识他们……?”
    伊迪丝夫人板着脸道“亨利,这两位先生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庄园地下发现以太结晶矿那件事吗?多亏了这两位先生,我们才躲过了一场诈骗。”
    裴里拉勋爵笑眯眯地说“我母亲总说,哪天我们来了伦敦,一定要去拜会你们二位。但是最近因为以太结晶矿那事,我们东奔西走,一直没空。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看场戏,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们了!”
    鲁特伯爵的脸瞬间绿了。真奇妙,这个人的脸色竟然能在红和绿之间反复横跳,真乃生物学的奇迹。
    段非拙努力憋笑“裴里拉勋爵,这位‘贵族’是你们家的亲戚?”
    勋爵客客气气地答道“是啊。他是我的表弟。我们的母亲是姐妹。”
    第五十五章 剧院惊魂
    鲁特伯爵显然很畏惧他这位姨妈。在伊迪丝夫人面前,他简直抬不起头。然而他又敬又畏的姨妈,却和叶芝等人谈笑风生,甚至称其为“恩人”,他气得整个人都胀大了一圈。段非拙怀疑如果用针扎他一下,他就会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满剧场乱窜。
    “我和你妈妈也好久没见了。”伊迪丝夫人捏了捏鲁特伯爵的脸,当他是小孩子一样,“改天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对了,干脆办个宴会,也邀请切斯特先生、叶芝先生他们赏光吧!你妈妈不是向来喜欢诗歌吗?她一定很高兴认识叶芝先生这样的诗人。”
    鲁特伯爵当然不想将他的情敌奉为座上宾,但是在姨妈面前,他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应道“是……是……”
    “好了,孩子们,我们不要堵在门口了。别人连路都没有了。”伊迪丝夫人拍拍手,“我们上楼去吧。对了,切斯特先生,我们的包厢在楼上7号,幕间休息的时候,还请几位务必过来聊聊天。”
    说完,她挽着儿子的胳膊,优雅而傲然地登上楼梯。鲁特伯爵恨恨地剜了叶芝一眼,灰溜溜地跟上了姨妈和表兄。
    约翰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接着得意洋洋地笑了。
    “哼,看那家伙还敢不敢在叶芝先生面前趾高气昂!”
    叶芝笑了笑,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我们也走吧。”
    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段非拙还特意仰头寻找二楼的包厢,看看裴里拉勋爵他们坐在什么地方。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上段非拙的小臂。
    “想不到您的交游这样广阔,切斯特先生。”玛德琳柔声说。
    段非拙像触了电似的,立刻缩回手。接触玛德琳时,他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呃,还好吧。”他敷衍回应。
    “今晚的剧场真是热闹。”玛德琳若有所思地望向舞台,“您知道莎士比亚的那句名言吗?‘世界不过是个大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都是舞台上的演员’。我想,今夜恐怕不单单是那个舞台,整座剧院都会变成一处巨大的舞台呢!”
    说完,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段非拙只觉得毛骨悚然。
    真奇怪,玛德琳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为什么会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真的是秘境交易行中的那个少女顾客吗?根本判若两人啊!
    段非拙忍着恶寒问“假如这座剧院是舞台,那么演员又是谁呢?”
    玛德琳歪着头笑而不答。
    剧院中的灯光倏地暗了下来,只有舞台一片明亮。观众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很快消失,寂静笼罩了全场。报幕员走到舞台中央,大声报出场次。
    幕布徐徐拉开,背景是一片荒芜的原野。灯光开始闪闪烁烁,模仿闪电划破夜空的样子。
    三个身披黑袍、脊背佝偻的女人依次登台。
    第一个女人沙哑问“何时姊妹再相逢,雷电轰轰雨蒙蒙?”
    第二个女人尖声尖气地回答“且等烽烟静四陲,败军高奏凯歌回。”
    第三个女人声音带笑“半山夕照尚含辉。”
    第一个女人又问“何处相逢?”
    第二个女人答“在荒原。”
    第三个女人大笑“共同去见麦克白。”
    这就是《麦克白》的第一幕,麦克白遇到三女巫。
    三个女巫向麦克白做了预言他会先成为葛莱密斯爵士,接着晋升为考特爵士,最后成为一国之君。
    麦克白于是起了贪念,在他夫人的怂恿下谋杀了国王,自立为王,也因此走上了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