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被漩涡吸了进去。但他并没有下坠,而是在不断上升,上升……
    一道光芒刺破他头顶的黑暗。他仰起头,上空显露出一块圆形光斑,好似月光刺破夜穹中的乌云。
    那光斑中,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这一夜的日内瓦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停电。以警夜人们所下榻的旅馆为中心,半个城市都陷入了黑暗。
    供电很快恢复了。同时,段非拙也醒了过来。
    他头疼欲裂,感觉像有人将一把灼热的刀捅进了他的脑袋里。
    他还以为自己差点儿回不来了,幸好……
    他的目光转向床边,接着惊恐地瞪大眼睛。
    ——Z为什么会在这儿?!
    Z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地坐了起来。
    同时,隔壁也传来了色诺芬的□□。
    段非拙一时不知道是该先照顾Z,还是先关心色诺芬的死活。
    不过他很快就不需要犹豫了。因为Z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他急忙追出去。
    色诺芬盘膝坐在床上,捧着自己的脑袋,眼神空洞而茫然。
    段非拙担心他的精神被过于强大的力量摧毁了,急忙在他眼前摇了摇手。
    “别晃了。我头晕。”色诺芬闷闷不乐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Z问。
    色诺芬揉了揉眼睛“我知道自己幻术学得菜,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菜。再度领会了一个事实我就是个废物。”
    段非拙和色诺芬一样脸色苍白,但不同之处在于,色诺芬一看见他就视线躲闪,而他则目光炯炯地瞪着色诺芬。
    “是不是有人精神攻击你们?”
    “没有。”色诺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是我在窥探那小子的梦境。”他斜了段非拙一眼,“可我没想到自己才疏学浅,竟被他反将一军。”
    Z惊讶“他反而窥探了你的梦境?”
    色诺芬不置可否,只是哼了一声。但Z明白他没说出口的那个字是“是”。
    “你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去窥探他的梦境?”
    “我想看看那小子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色诺芬剜了段非拙一眼。
    “他隐瞒了什么事?”Z冷冷问。
    段非拙紧张得快吐出来了。
    色诺芬看出了他的破绽,知道他早就学过秘术。要是他说出这个秘密,那么……
    色诺芬的神色变得极度古怪。他扭开脸,望向阳台外的夜空,闷闷地说“什么也没有。”
    Z“……哈?”
    “他什么也没隐瞒。是我多心了。”
    现在反而是段非拙无所适从了。
    色诺芬为什么要帮他?
    难道是因为他窥见了色诺芬的过去,这家伙觉得有把柄落在了他手里?
    还是说,两个人精神碰撞得太过激烈,以至于色诺芬失忆了?
    Z一把拎起段非拙的衣领,将他推到门外。
    “等等……”
    房门当着他的面关了上,差点砸平他的鼻子。
    他贴上门板,想偷听Z和色诺芬的谈话,却只听见Z的吼声“不许偷听!”
    啧,那家伙的听觉一如既往的敏锐,连他没回自己卧室都知道。
    段非拙只能满腹怨言地回到隔壁。
    Z和色诺芬这边。
    “你在搞什么?”Z压低声音问。
    “没什么,老大,”色诺芬虚弱地笑了笑,“我都说了,我想窥探他的秘密,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为什么会怀疑他?”Z露出不确定的表情,“你之前说他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单纯……”
    “看来是我疑心生暗鬼了。”
    Z仍有些怀疑,但色诺芬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倒回床上,背对着他,他也不好再问。
    何况他也不想问。
    他和色诺芬一样,被人窥探了一段记忆。
    他最为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却被那个人窥见了。
    全世界所有人人中,Z唯独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虽然他醒过来后什么也没说,但Z明白,他们迟早有一天要开诚布公,否则这件事将变成一根尖刺,永远梗在他们心底。
    蒸汽空行舰“雨果”号上。
    段非拙站在空行舰尾部的观景台上,遥望下方起伏的云海。
    观景台呈圆形,上方罩着玻璃穹顶,是全舰风景最好的地方。刚登舰时,许多乘客争先恐后地挤上观景台看风景,赞叹声此起彼伏。但连看了两天,大部分人都腻了。此时正是黄昏时分,餐厅开始供应晚餐,娱乐室也开放了,乘客们大多涌向那两个地方,观景台上只有段非拙形单影只。
    他已经两天没和Z说上话了。Z好像故意避开他一样,一直闭门不出,去餐厅吃饭也总是和他错开时间,导致他想找Z谈一谈都不行。
    他反反复复想起他所窥见的那段属于Z的记忆。虽然Z曾告诉过他自己被改造的始末,但他远远没想到故事背后的真相竟是这么血腥。
    也许他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假装自己从没窥见过Z的记忆。
    背后传来脚步声。
    “我要跟你谈谈。”色诺芬用文明杖敲了敲地板。
    段非拙下意识地开始提取黄铜指环内的能量,随时提防色诺芬偷袭。
    “别紧张,”色诺芬别扭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