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麻,慕裎暗笑。
    “所以,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给我送东西?”明明来南憧那么久都没送过的。
    “想送便送了呗......给喜欢的人送礼物需要理由?”
    蔺衡摸摸鼻尖,一脸的心虚模样。
    “真的!我就是突发奇想、心血来潮、灵光一现,半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
    噢。
    连用三个成语暗示他的不刻意。
    慕裎不由微笑,默默抄起了另一只鞋底板。
    “姓蔺的。”
    总所周知,比叫全名更让人后背发凉的就是如上称呼。
    “本太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不说,就永远都不要说了。”
    不好!
    药丸!
    蔺衡虎躯一震。
    蔺衡举手投降。
    “那.....那你答应我,我说了,你别闹着要走。”
    难得见国君大人怂成这副德行,慕裎不觉起了玩心,想看他到底是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先说,本太子自有判断。”
    蔺衡神色愁苦,抿紧下唇犹豫好半晌,方道:“不行,你还是得答应我。如今你若真不高兴,整个南憧来去都是你的自由,我拿你没办法了。”
    慕裎眸光一冷:“你把皇位禅让给我了?!”
    “那倒不至于。”国君大人嚅嗫:“不过........也差不多罢。”
    眼见着小祖宗掐人的手要伸到颈上,蔺衡忙往后一避。“我把江山分你一半,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国主陛下。”
    慕裎怔了怔,耗费整整半炷香的时辰才消化完这个信息。
    他当真是被蔺衡给气笑了,没好气瞪过去一眼:“合着巴巴的折腾这么些,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怕你不高兴嘛,怪我没尊重你的意愿。”
    蔺衡解释道。“你一向喜欢自由,国主的身份不管怎么说还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和拘束。我想对你好,可又不想你为此有压力。”
    “你呀。”
    慕裎哭笑不得,磨着牙捞过怂不拉唧的心上人,在他唇畔留下两颗清晰齿印。
    “南憧王朝是你的心血,你愿意将倾注心血的皇位分我一半,我怎会不高兴呢。”
    “至于压力,我是喜欢自由没错,但和自由相比——我更喜欢你啊,笨蛋!”
    纪怀尘快马加鞭赶到福恩寺的时候,天光已然进入傍晚。
    山坡薄雪未化,马蹄一路踢踏着冰凌,发出吧嗒吧嗒的动静。
    寒冬腊月,他不便叩门搅扰清幽,于是将马系在寺庙前的大树下,自个儿翻过高墙进去找人。
    廉溪琢说回首望故景,即可寻故人。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当年慧娴皇后猝然离世,因身染疫疾的缘故骨灰并未放入皇室宗祠,而被供奉在了这里。
    那时纪怀尘十五,廉溪琢更年幼,才十岁不到。矮矮的,又瘦又小,烧完纸钱,怯生生站在老将军背后唤他哥哥。
    初到将军府的廉溪琢性子依然沉闷,总不愿说话。倒是纪怀尘活泼点,常常带他到习武场去看士兵们练拳脚。
    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自然不能完全懂得大人口中的顾惜究竟是何深意。
    买糖、买点心,陪人凑热闹,纪大将军一直以此作为标杆,依照老将军的嘱托对那个小五岁的弟弟关怀备至。
    纪怀尘曾固执的以为这就叫好。
    直到后来他们之间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嫌隙。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廉溪琢弱冠,接手将军府祖传玉佩的那日罢。
    ‘我们隅清长大啦,以后可得少逛戏院、听小曲儿,学着成熟稳重些。阿爹不在了,我要忙着练兵,还要操心你的婚事,哪照管得过来。’
    纪怀尘记得当时酒过三巡,醉意阑珊,揉着廉溪琢的脑袋说了这番话。
    ‘干嘛操心我的婚事啊,大不了不娶呗,在将军府住到寿终正寝不也挺好。’
    ‘孩子气,我要哪日命殒沙场,没个可心的人,谁来照顾你?’
    ‘不管不管!你命殒沙场我也跟着你!说好要照顾我一辈子的,现在就想着把我丢给别人算什么!’
    那是廉溪琢第一次朝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连最爱的酥炸小羊排都顾不上,碗筷一扔就跑出了府门。
    应该追的。
    三十二岁的纪怀尘如是想。
    可惜七年前的他还不能在面子和爱情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以廉溪琢冲进歌坊喝闷酒,纪怀尘回屋彻夜发呆。
    再后来的情况就是满营将士及国君大人都听到版本了。
    廉大学士与纪大将军不和已久,势如水火,相看两厌。
    山上的温度远比山下要低,尤其在傍晚。
    寒霜经过狂风凛掠,压坠着枯树欲倒,给原本就萧瑟的冬景平白添出凄凉之感。
    福恩寺专管供奉先皇后的遗骨,因此不像寻常寺庙有晚课。眼下万籁俱静,唯有步履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响。
    纪怀尘走过一段长长的青砖石阶,停步在书刻‘思敬堂’的匾额前。
    多年风吹雨打,牌匾业已褪去浮华显现斑驳,幸而姑子们勤于洒扫,因此还称得上干净洁整。
    盯着紧闭的门阖,他驻足观望许久,然而眸中的光却渐渐伴随最后一点儿白昼尽数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