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你就是个傻子。”小祖宗趴在人颈侧,由衷的下定结论。“就这么喜欢我吗?喜欢到连名声都不要了?”
    蔺衡恍然。
    这句话廉溪琢也说过。
    ‘就这么喜欢慕裎吗?喜欢到连命都不要了?’
    不曾体会过生命被照亮的人怎会感同身受。
    名垂青史终将成为过往,百岁到头亦将埋骨成灰。
    唯有浓烈到血肉里的爱,才是他来此一世的证明。
    “那时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岁月漫长,我想给这短暂寂寥的几十载光阴,留下个念想。”
    嗯...............
    话倒是在理。感情上也很真挚。
    可就是自己的脸被当作神像,日夜受香火祈愿供奉,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没有。”蔺衡轻拍他后背宽慰。
    “南憧历代出过好几个本土神灵,都是百姓们以美好祝愿施加集会而成的。”
    “甚至不少人会请工匠为挚爱的女子雕刻石像,放在祠堂内供奉。他们觉得这样能与上天通灵,给身边的亲朋带来福泽。”
    是了。
    南憧是个尚武大国,习武之人不讲究那些鬼神传说。
    在传统理念里,神像理应至圣至明,不允亵渎。
    而在这片国土,你所珍惜仰视的人,便与万千神灵同光。
    略过这一挡儿,慕裎表情复杂的盯了爱神雕像半刻,蓦然疑惑道:“怎得雕像上挂了那么多物什,也是祈愿用的?”
    石雕自衣摆处起,雕琢的棱角上都悬挂了不少香囊、扇坠、绢帕等等。其中还不乏有算盘、狼毫细笔、书册类的家常物件。
    但越往人像上方看坠物就越稀松,直至腰间,就仅剩一只袖珍荷包了。
    “是定情信物。”
    蔺衡柔声道:“那些得偿所愿的眷侣,会将初次定情时的物什取一样供奉在这儿。即得爱神祝福,也不失为一种见证。”
    “只因香火价格高昂,若非切实情深又家境殷实,寻常百姓鲜少会在这方面投入太多钱财。”
    “真有你说的那么贵么?”慕裎颔首。“挂个香囊多少钱?”
    “一千两。”国君大人淡淡补充:“黄金。”
    “...............”确实不便宜。
    蔺衡浅笑:“这还只是衣摆处的价格,再往上便会以翻十倍的方式递增。”
    也就是说,腰间的那个袖珍荷包,至少贡献了万两黄金的香火钱。
    “所以。”
    慕裎精准抓到核心。
    “钱呢?”
    国君大人不由失笑。
    这向自家夫君勒索小金库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当初着人修葺石像,本没打算用以填补国库开支。不成想后来百姓们自发召集,纷纷主动建楼添香火祈福。”
    “我身为国君岂能放任信民不管,就在原本的地基上出资修建了新的祈愿楼。”
    “顺便颁布民生政令,凡家境贫寒的夫妇,均可凭成婚契书到当地县衙领一份婚宴补贴。这也算是,以深情成就深情罢。”
    “我以缴纳份子钱的方式参与了世间无数场婚宴,他们有的恩爱白头,有的中途变心,还有的不幸丧偶。”
    “世事无常,终成眷属却使所有人追逐不殆。”
    说到这里,蔺衡话头顿了顿。
    “殿下,我曾不甘固守相思,于是遮掩身份请工匠雕琢石像,并置放在皇城最热闹的大街”
    “我以为世人见证过我的爱慕,此生便能了无遗憾。可当你后来夜复一夜出现在我梦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地位尊崇的国君,只是个胆小怯弱的庸人。”
    “所以殿下,往后不论你在哪儿,我都会千千万万次朝你奔赴而来。请你一定接住我,别让我摔倒,好吗?”
    慕裎抿唇不语。
    倒不是他不想说,恰恰相反,他真的很想很想抱紧面前这个同样在他梦里出现过成百上千次的青年,然后告诉对方:你不必朝我用劲奔赴,光是走来,我就迫不及待想扑进你怀里了啊。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
    蔺衡揽过小祖宗的细腰,足尖发力,两具紧密相叠的身子瞬息腾起。
    半空中,慕裎透过眼缝看见,爱神雕像那只微微前伸、向信徒赐福无尽的掌心里,正躺着一朵干枯的栀子花。
    一如当年,他簪在蔺衡行囊上的那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的宝宝呀~
    今年的夏天真快乐~
    第76章 (三更)
    逛完祈愿楼,已然临近亥时了。蔺衡没带着慕裎走大门,反而是从外间窄巷后头施展轻功飞出去的。
    “怎么着,做贼心虚啊?”
    太子殿下低声调笑,以此来报复方才他嘟囔‘向自己祈愿到底有没有用’时国君大人的揶揄之仇。
    蔺衡无奈一哼:“这里每日都有兵官把守,好不容易隐藏身份着人修筑的,倘若被发现岂不功亏一篑。”
    慕裎正为先前的肺腑之言感动得要命。
    他着实没想到蔺衡真的是偏爱极了他,几乎把和他相关的所有东西都保存完好,亦看得那般紧要。
    闻言便问道:“阿衡,你真的每一次都会朝我奔赴而来吗?”
    “这个当然。”
    “可我更想试试一起奔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