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混吃等死。
    太子殿下仔细盘算一番,终于接受了没有蔺衡,其实他的日子过得也相当糟糕的事实。
    唤月还倒挂在树上,望着猛然从紫檀椅上站起来,抬脚就冲着宫门方向而去的人,惊恐道:“殿下,您要去哪?!”
    慕裎脚步轻快,只留下个好看的背影和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去侍君。”
    从池清宫到宣政殿,路程约莫在半个时辰左右。但若是去承乾殿,就大大缩短了距离。
    照惯例,国君冬日会改在辰时上朝。
    眼下不到巳时,步子快一些,应当赶得上早朝结束。
    三日闲逛不是白逛的,慕裎早把几个主要宫殿的方位摸了个七七八八。
    以至于他弯小路停在必经之路上时,还有空闲把晾着他不管的皇帝陛下从头到脚怒斥了一通。
    难得天晴,蔺衡不愿乘坐步辇,罢朝后便不紧不慢从承乾殿走着出来。
    将拐过宫道,赫然瞧见太子殿下立在不远处,正微微踮脚嗅梅花枝头的香味。
    收紧的月牙色软缎显出肩窄腰细。
    本就极为夺目的面庞与迎雪绽放的寒梅相衬,冰肌玉骨,眉眼如画,美得可谓惊心动魄。
    蔺衡有一瞬失神。
    多年习惯使然,等反应过来身上的大氅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人肩头。
    慕裎回头望去,忍不住哼笑出声:“劳烦陛下大驾,还顾着我的死活。”
    蔺衡佯装漫不经心抚过他簪在鬓边的花枝,低声道:“总这样任性,穿得如此单薄还敢四处逛,就不怕真冻病了?”
    “冻病也比待在冷宫强。”
    蔺衡差点被‘冷宫’二字惹得失笑,面上仍旧端着国君架子,淡然发问:“孤给你的宫殿住着不满意?”
    “满意啊,一天泡八回澡,我巴不得睡在汤池里。”
    按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这句多半是实话。
    “吃食呢?孤记得你喜甜,着尚膳房备了好些蜜饯的。”
    “是,陛下有心,本太子每顿把山楂和梅子当成米饭在用。”
    “那宫人伺候的可好?”
    “好得很。乖巧懂事,任由蹂\躏。”
    慕裎懒懒补上后半句:“不过比起你还是差了一点。”
    一言出随行的侍从皆面色紧张。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触及逆鳞尚且还有被怜惜的余地。
    他们做下人的就未必了,亲耳听到国君的狼狈事,不被迁怒灭口都是祖上积德。
    皇帝陛下却未深究,面无表情觑他:“你是真知道怎么拿捏孤。”
    慕裎轻哼:“把我丢冷宫自生自灭,说两句不爱听的怄怄你,难道很过分?”
    自生自灭?
    行罢,精心准备汤池和点心的好意算是彻底白瞎。
    毕竟是在寒冬,有暖阳也不能久站。
    蔺衡道:“景也赏了,气也出了,孤让人用软轿.....”
    话头戛然而止。
    太子殿下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眉结轻蹙,单薄纤瘦的身子即刻摇摇欲坠。
    国君只得咽回剩余半句‘送你回去’。
    下意识拢紧砸在怀里的人,颇有些无奈的咬紧后槽牙。
    他说什么了?
    一言不合就装晕,这坏毛病到底谁给惯出来的?
    蔺衡:噢,好像是我自己。
    横竖太子殿下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蔺衡不及多思,把他抄个满怀,先往长明宫安顿片刻。
    长明宫重长明二字,即便是在白天寝殿里也燃着灯烛。
    屋内一应陈设华贵无比,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纱幔低垂,宽大柔软。
    慕裎呼吸清浅,沾上床榻的时候才迷蒙转醒。紧闭的眸子慵懒睁开,餍足一笑:“辛苦陛下了。”
    哼。
    主动寻上门,乐子没找着就想让他走?
    再者说,泡温泉吃甜食哪有欺负国君来的好玩儿。搭个人力便车什么的,委实不过是点利息。
    皇帝陛下自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思,沉声吩咐宫人:“宣个太医来。”
    慕裎微滞:“不是给我看病罢?”
    “你说呢?”蔺衡反问。“好端端晕倒,不宣个太医来诊治,孤怎么放心?”
    “何须这般麻烦,本太子已经好多了。”
    慕裎翻了个身,支起一只手腕在下颌,另一手拍拍床衔道:“坐呀。”
    衣襟随着他的动作略有点松散,束好的墨发也落了一些,环至颈旁,无端惹人遐想。
    芙蓉帐暖,美人在侧。
    蔺衡喉结微不可闻一动,很是听话的坐近。
    “你来找孤,究竟所谓何事?”
    闻听此话,太子殿下一张盈盈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
    狗皇帝。
    折损淮北两位大将的时候不是嚣张的很?
    扬言要他入宫伴驾的时候不是狂妄的一匹?
    现在人都躺在床榻上了,不谈风花雪月,跟他聊所谓何事?
    慕裎掩住忿忿,摆出一副含娇带怯的神情,顺势把手搭在他朝服衣袖上。
    “陛下令我来南憧侍君,我岂敢不从。又不计前嫌赐我一间这样好的宫殿,自当要来谢恩。”
    温热触感隔着两层布料传递过来,蔺衡眸光忽变。
    “非要在孤床上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