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渊有所觉,抬眸和沈纵对视了个正着。
    沈纵挪了挪身体往谢沉渊这边凑了凑:“沉渊。”
    谢沉渊应了一声。
    “沉渊,你心情不好啊?”沈纵双臂搭在桌上,头枕在上面,看向沉默不语的谢沉渊。
    自从进了紫靖城,沉渊就再也笑过,一张脸恢复成了初次见面的时候,清冷冷的。
    谢沉渊看向沈纵,见青年眼含担忧,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还好。”他望着沐浴在朝阳里的沈纵,只是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
    难道他要和阿纵说,这座紫靖城充满了令他无法忍受的污臭,王城就像是一块腐烂到了极致的烂肉,居住在里面的魑魅魍魉纷纷啃食而上,常人看不见魔气盘亘在王城上空,似一个漩涡,浓郁的血腥气冲天而起,直达云霄。
    谢沉渊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
    紫靖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孕育着万魔的巢穴。
    而奠基巢穴的就是无数凡人的鲜血生命。
    恍惚间,谢沉渊忽然想起了师尊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大道之道,当无愧于心。
    他为修者,做到了这一点。
    如今他为魔修,亦当也要如从前一般。
    斩妖除魔,是吾辈己任。
    沈纵见沉渊一直不说话,挠了挠脸颊,心里有点沮丧。
    沉渊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都喜欢埋在心底。
    入夜。
    芝芝躺在客栈的床上睡的正香。
    谢沉渊换了一身黑衣,蒙好面巾,拿起黑水剑悄悄出了门。
    白日他一直在观察问天监,发现与前几日相比,人员流动忽然多了起来。
    事不宜迟,他决定今晚夜探问天监。
    悄无声息的出了客栈,谢沉渊屏息夜行来到了问天监。
    跃过大门落至府内。
    问天监的侍卫虽然紧密巡逻着,但也不过是凡人之躯,谢沉渊有心隐藏,那些侍卫根本发现不了他。
    此刻已是深夜,问天监的后院却是灯火通明,侍女端着餐食,鱼贯而入到锁秋院。
    深冬夜晚,食物的香气飘溢。
    谢沉渊耐心的在假山暗处等候。
    子时。
    锁秋院的大门被打开。
    一蓝袍道人率先出来。
    道人面容普通,拿着一根拂尘,双目炯炯有神,唯独道袍被他穿的凌乱不堪,似是不想打理胡乱披了一件,他光脚走出来,往后招了招手:“快一点,王等不及了。”
    谢沉渊双目微眯。
    继而出来的是个熟悉的面孔。
    大雪龙骑的铁面人。
    严兆摘下铁面具,深呼吸了一口寒气,手往前招了招。
    金盔铁甲的官兵压着一群人从锁秋院井然有序的出来了,每个人的嘴巴里都被塞了口布,妇人老人青壮年幼孩,他们一个个和初次相比胖了不少,个个脸色红润,神情却充满了不安惶恐,抖着身体如鹌鹑一般。
    谢沉渊细数了一下,约莫数百人。
    他猜的不错,五艘官船至少有上千人,他们这些人应该是一批一批的进去。
    谢沉渊缀在后面,他目力极好,看见了那位叫王大多的村民。
    王大多的身形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他戴着镣铐,脚步沉重的走在后方,谢沉渊留意到他的镣铐比一般的要大很多。
    一行人从偏门出发,明明是深夜,王宫揽月阁的鲛珠在此刻比月辉更亮,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月亮,悬挂在王宫之上。
    镣铐哗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了起来,一个个人的影子倒映在月光与鲛珠之下,从短到长又从长到短,距离王宫越来越近。
    看守的官兵们心中微松。
    就在此时,王大多突然大力撞向旁边的官兵,出其不意之下居然被他撞了一个口,转身就逃。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快,抓住他!”蓝袍道人一撩衣摆,急急喝道:“一个人也不能少!”
    官兵迅速行动起来往王大多的方向跑去。
    严兆抹了把脸没有说话。
    “严大人,你此时不去逮人在这做什么?”蓝袍道人阴恻恻的看向身边的大雪龙骑卫:“莫不是故意放那人走的。”
    “当然不是,三圣道长,下官只是为了保护大人您,不好走远。”严兆低下头。
    “我可不要你保护,你去,把那个男人抓回来。”三圣道长冷哼一声。
    “那下官就去了。”严兆不再多言,离去抓人。
    而谢沉渊早在刚刚的乱动中,趁机砍晕了一个村民,将他放在小巷里,和他互换了衣物,黑水剑缩成寸长藏于袖口中,官兵“无意”中看见落单的谢沉渊,连忙推搡着他进入了队伍里。
    不多时,严兆带着受伤的王大多回来了。
    三圣道长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大多:“胆子不小啊,居然逃跑。”
    王大多猛地吐出一口血,骂了一句:“狗贼。”
    三圣怪笑了几声,心情很好的往前走:“嘿嘿,我就喜欢胆大的。
    谢沉渊在队伍里,低着头,此刻人人自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踏入宫门之后,一直走了大约半时辰,随着周围光源越来越亮,谢沉渊闻到了愈发浓郁的恶臭味。
    终于,三圣道人停了下来。
    有宫人上前为他们取了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