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梵就这么安静地在窗户边靠着,一直这样看着戚尘。
    戚尘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就感觉他的情绪不是很对,菜还没做完,他调了小火慢炖,洗了洗手,摘掉围裙走到路梵身边,把他手心里把玩的手机抽过来,翻了下通话记录,是个座机,戚尘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医院来的?”
    路梵点头,沉闷的“嗯”了一声,“情况很不好,路文清本来不让打电话通知我的,但是小老太太在那里情绪太激动,骂完医生骂护士,医院这才找到了我这里。”
    “路梵,你去换衣服,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饭先不吃了,一会儿下楼在小区门口先买点垫吧上,”戚尘回到厨房把火彻底关了,再出来,看路梵已经收拾好,戚尘在玄关随便捡了件外套套上,两个人一起出门。
    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路梵实在不知道和路文清见这最后一面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而作为儿子,其实常思也应该露个面,但一想到那时常好撒泼的老太太,路梵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实在没有什么想和路文清说的,路梵想了这一路,也没想好应该有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们到的时候外面的风刮得挺大,路梵没来由觉得一阵冷,他走在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身体忍不住抖了两下,腿抖得尤其厉害,然后停了下来就好了。
    戚尘转头看着他,有些不放心,“你还好吧?”
    路梵大概就已经明白,他们这对形同陌路的父子,终究……还是没赶上最后一面。
    两个人到了电话里说的病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有护士在收拾床铺。
    路梵看到后抬手敲了敲门,“请问,路文清是在这个病房吗?”
    护士回过头来,“你是路先生的那个儿子?”她表情里像是在说“这儿子怎么当的,老子都不行了也没来看看”。
    路梵点了下头。
    护士长出一口气,但是心情明显很不好,“打完电话到现在才来,挂完电话人就闭眼睛了,你们家小老太天哭天抢地的,搅得整层楼都不得安宁,跟她怎么说都不听,直接动手打人,把我们医生一只眼睛都给戳着了,还好没太严重,不然直接瞎了,至于你父亲的遗体,现在在停尸房,你们直接去看看吧,麻烦照顾好你家老太太,我们要不是看在年纪大实在可怜,就直接叫保安了。”
    路梵跟她说了声“谢谢”拉着戚尘去停尸房了。
    这地方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说实话心情都挺复杂的。
    路梵刚才没记住护士说的地址,刚要问,戚尘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注意听声音,远远的,他们就听到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路梵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好了,不用问了。
    小老太太一路从病房跟到了停尸房,把推车的人全给挠了一遍,坚持说她儿子还没死,是医生不肯救了,因为她很清楚这个病是没救的。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就因为我一把老骨头了是吧,有本事你们把我也拖进去,给我脸上也盖块白布,凭什么你们说死了就死了,我儿子吉人富贵相,他的名字都是大仙给取的,命格可硬着呢,哪里这么容易就死了,都是你们,你们见死不救!”
    路梵不仅捂了捂脸,他真的都有点不想走过去,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个这样的奶奶。
    然而,还是要面对现实,他们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更加崩溃而无奈的工作人员,还是抓紧走了上去。
    路梵报了自己的名字,说是路文清的儿子,来看最后一面,工作人员才松开推车的手,揉了揉之前被老太太误伤的地方,“给你们十分钟吧最多,我们出去抽根烟,一会儿回来,希望你们家老太太能安静一些,还要这么闹的话,我们就叫保安了。”差不多的话路梵都已听过了一次,跟两位大哥表示了歉意,并主动给了自己的烟出去。
    十分钟的时间说实话不长,但路梵其实也不需要,他非常严肃地掀开了盖在路文清脸上的白色被单,他的表情还算安详其实,这让路梵好受了许多。
    再次看到儿子的脸,苍白而没有血色,本来已经坐在地上的老太太蹭的又爬了起来,趴在路文清身上,眼泪掉个不停,“我的儿啊,你去了妈可怎么办啊,谁还管我的死活啊,我还不如跟你一块去了算了,呜呜呜……”
    路梵只想给她“呵呵”两个字。
    他和戚尘也不说话,就看老太太自己在那里演戏,哭惨,等她差不多哭够了,十分钟过去,刚才的两个工作人员又回来了,他们非常抱歉地看着病人家属,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里每天都要推进来很多的人,并不是他们冷漠,真的是见得多了,麻木了。
    路梵和戚尘合力,把疯了一样的老太太拽了出去,工作人员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直走到门口,老太太就跟什么附身了一样,鬼吼鬼叫的越喊越大声,路梵都被她的肺活量给惊呆了,能连骂半天都不带换口气的。
    门口这个点很多人进进出出的,老太太一看到人多,更加来劲了,一扭头张开嘴想咬戚尘的手背,路梵这边连忙松了手,拉着戚尘远远躲开了。
    老太太立马就装摔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哭嚷个不停,“我那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你走了老妈妈我可怎么活啊,你挣了一辈子的钱都让死没良心的白眼狼掏空了,妈妈真想一头撞上去跟你一起去了算了呀!我的天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