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梵中午怕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睡觉,他梦见自己手机响了,戚尘给他打电话,他说手机没电了还没来得及充,路梵恍恍惚惚听戚尘说着话,皱着眉头觉得吵得很,好像哪里有铃声在响。
    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路梵听到施一帆在说话,“梵哥,梵哥,你电话在响。”
    路梵睁开眼睛,把头从胳膊上抬了起来,抬头看看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时间只剩下28天,他还在教室里,刚才在睡觉,原来是做了个梦,路梵回过神来,去看手机。
    电话是戚尘打过来的,路梵心里的预感更加浓厚,他飞快得按下接听键,“戚尘,我在。”
    “路梵,我姥姥走了,昨天晚上走的。”
    路梵挂掉电话,给施一帆丢下一句“帮我跟老何请个假,我明天也不来了”,人就跟离弦之箭一样奔了出去,他这个状态不敢开车,一路冲出校门就拦了个的士,要不是他长得还挺好看是个孩子,那司机都以为遇上什么抢劫犯的,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把人给撞上,别提多惊险了。
    师傅把空车的牌子按下去,透过后视镜看着正在不停大喘气的男孩子,苦口婆心道:“孩子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未来,没什么事过不去的,以后拦车的时候别这么不要命好吗?”
    路梵把地址报给他之后,就没有说话,他扭头看着窗外,内心焦躁不安。
    从未有一刻觉得不会哄人是件这么痛苦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戚尘,去掉那个事儿精小老太太,严格意义上来说,路梵没有跟在四个老人身边生活过,所以他感到有些抱歉,没有办法对戚尘的遭遇感同身受,亲人的离开一定是悲伤的,而这样的悲伤的戚尘,路梵除了心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老房子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昨天姥姥闭了眼之后,戚尘的母亲伤心过度,父亲一直陪伴在左右,而其他的一些事项就交由戚尘来处理,其实不是突来横祸,这已经是他们的预期里,最晚的时候了。
    丧礼的日期已经选好了,要通知与家里有交往的人来参加,不熟悉的人就是发邀请函,名单是大哥交给戚尘的,戚尘自己手写然后邮寄出去,亲近一些的人,就是戚尘打电话过去,依依讲清楚状况,免不了对方还要寒暄几句,仔细过问姥姥的情况,“什么时间走的啊?太突然了,你们要节哀。”
    戚尘负责的是最痛苦的一个环节,每个人在电话里都要说几句,有的人甚至在电话里哭出声来,戚尘还要反过去安慰他们,“姥姥差一年九十,在我们的习俗里,这是喜丧,她走的很安详,是我们这些后背门唯一的欣慰了。”
    昨晚姥姥冰冷的遗体还在家里,姥爷握着她早就冰冷的手,独自坐了一夜,很多人去劝,包括哭到几乎昏厥的戚女士去劝都没有用,戚尘的姥爷不是个倔强的人,大概一生的固执都用在了姥姥的身上,一夜未合眼,一早等孩子们都起来,他起身的时候比以往都要不稳,“让她早些入土为安,送去火化吧。”
    戚尘通知消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到凌晨,滴水未进,他睡一觉醒来又跟着大哥去了火葬场,还有跟墓地确认,得了空就去摸得手机给路梵打了电话,声音大概很难听吧,他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不到,就感觉嗓子快冒烟了。
    现在戚尘家里人都在别墅区的小洋楼里,葬礼就在明天早晨,因为姥爷说早一点吧。
    路梵看到戚尘的时候,张了张口,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戚尘也没说话,两个人就站在门口那么互相看着。
    路梵还是先开了口,“葬礼是什么时候啊?”他感觉自己找不到别的话说,说你还好吗?有眼睛的人看到就知道不好,还用问吗?除非瞎了。
    “明天。”戚尘回答。
    “这么……”路梵想说好快,一想肯定都是家里人商量好的,“那明天……”
    “明天你陪我吧。”戚尘跟他一起说。
    “好,”路梵看他嘴巴都干掉皮了,拉着他回了房间,打开加湿器,又看着他喝了一瓶水下去,“我假都请好了。”
    “嗯,”戚尘道,“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凄惨?”
    “也还好,”路梵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拍拍床,“你应该需要躺下来休息会儿,最后一面,总要体面点见姥姥吧?”
    “你说得对,”尽管其实也不太睡得着,戚尘还是听话地躺下来,他闭上眼睛,“路梵,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哥也是,不亲自去做这些事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不知道,我每打一个电话,脑海里就会闪过关于姥姥的一个画面。”
    路梵等他睡着了,去卫生间解决了下生理需求,回来就看见他睁了下眼睛,似乎看见路梵了才又闭上继续睡去,路梵蹑手蹑脚走到他床前,坐下来,他没有事情做,看到戚尘床头柜上搁着的一本书,拿过来翻着看。
    等戚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几点了,”戚尘问。
    路梵放下书,“七点了,你妈刚才上来喊你吃饭,看你睡了就没喊你,你现在起来下去吃点东西先。”
    “你吃了吗?”戚尘翻身起床,精神好了很多。
    “我吃了一些,”路梵问他,“要我陪你吃吗?”
    “嗯。”
    以前常听人说,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总要下雨,比如清明节,比如重阳节,路梵没有考证过是否属实,他在书本上见过相关的诗句,也背诵过其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