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任司徒完全没想到,临到筹备婚礼的这一个月,时钟的公司竟突然忙了起来。
  就连隔天搬家公司把任司徒的东西差不多都搬完了,任司徒都还没见着他的人影。
  短信倒是发了不少,刚开始还说大概能赶回家吃饭,到了最后却只能改口道:“你先睡吧,我估计要半夜才能回。”
  任司徒想了想,回道:“我去给你送宵夜?”
  等了等,任司徒只等来他一句:“我不需要宵夜。”
  任司徒难免有些沮丧,但下一秒就收到了他的补充说明:“把我老婆给我送来就行了。”
  任司徒忍不住笑出了声。
  寻寻这时候早就睡了,孩子倒也一点儿也不认床,在新家睡得不知道多香。这里又是最佳的学区房,离孩子的幼儿园以及任司徒很心仪的那所重点小学都很近,这样一来寻寻每天都可以多睡半个小时,寻寻格外喜欢新家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李睿依小朋友家就在隔壁小区,寻寻已经盘算好明天下午放学之后可以约小姑娘一起回家,今晚自然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养足精神,以至于任司徒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时,吓了一跳——
  “时太太,这么晚还不睡啊?”
  任司徒一惊,回头一看。是时钟新请的家政阿姨,就站在客厅不远处看着她。
  其实时钟真的安排的挺好,寻寻住的房间,就是由原来的客房改成的焕然一新的儿童房,他还新请了特别会做菜的家政阿姨,做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讨好寻寻那张贪吃的嘴。
  但一时之间任司徒还真不适应家里多了位陌生的阿姨出来。任司徒朝家政阿姨客气的点点头:“您先睡吧,我还要出门一趟。”
  说着便一起身,准备回房换了衣服就出门。但此时此刻的心早已飞到了别处去。
  任司徒到了中鑫所在的大楼外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她仰头望一眼高处亮着灯的落地窗。虽然某人说只要把他老婆送到就行,任司徒还是象征性地买了一大堆宵夜——她担心被某人逼着一起加班的人太多,光宵夜就买了足足十人份的。
  任司徒拎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哼哧哼哧地进了大楼。大堂里职夜的保安都已经打起了瞌睡,任司徒倒是十分精神,毕竟时第一次以老板娘的身份登场,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一路乘电梯抵达中鑫,任司徒估摸着应该是在会议室开会,便拎着满手的东西开始找寻会议室。其实会议室并不难找,循着会议室里透出来的光线一路寻去,任司徒艰难地空出了一只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自内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是孙秘书。
  孙秘书见了任司徒,稍稍愣了下,随后头一低就看见了她手里的重东西,连忙伸手要帮她拎着:“老板娘怎么来了?”
  孙秘书改口倒是改的快,谁不喜欢嘴甜的人?任司徒自然也喜欢,便情不自禁地对孙秘书笑了笑:“我来给你们送宵夜。”
  孙秘书估计平常被压榨惯了,老板娘这么一示好,孙秘书顿时就眼眶发热了,赶紧把新晋老板娘迎进会议室,扬声对里头的众人一呼:“老板娘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时钟带的都是年轻团队,原本一屋子气息奄奄的人,一听有吃的,顿时来了精神,纷纷起身奔着孙秘书的食物去了,平时跟孙秘书关系最好的那人,却一直审慎地打量了几眼任司徒,凑到孙秘书耳边问:“你不是总跟我打赌说时总喜欢男人的么?怎么又突然冒出个老板娘来了?”
  孙秘书顿时摆出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模样,那是他几年前被老板压榨得是可忍孰不可忍时说的气话而已。孙秘书抱歉地回头看看任司徒,即便此刻的任司徒落后他几步,应该不会听见他们正在说什么。
  其余的人,则一边瓜分着宵夜,一边给彼此递眼色,其实也都在好奇:一向正眼都不看女人一眼的时总竟然已经有老婆了?!
  但又不好意思现在当着人家的面讨论此事,只好在分食宵夜的掩护下,频频用眼神交流。任司徒偶尔碰撞上他们瞥向她的探究目光,多少也有些尴尬,再环顾一下四周,没发现时钟的身影,便更加待不住了,走向孙秘书,问:“时钟呢?”
  孙秘书闻言,顿时忍不住拍了拍脑门——老板娘带宵夜来慰问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来找他们老板的,他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说:“时总刚才突然宣布会议暂停,回他办公室去了。”
  “会议暂停?”
  孙秘书回想了一下老板突然宣布会议暂停时那张有些恐怖的冷脸,没勇气去揣测那张突然而来的冷脸到底是为了哪般,于是只能默默地对任司徒点了点头。
  任司徒也没多想,直接告辞,去时钟的办公室找他。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任司徒只有一个感受——这间办公室很清幽,惊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外间的灯也没亮着,所有的光线都是从内间的门缝里透出来的。
  任司徒从外间走到内间,直接推门进去。
  只见时钟支着额头,垂眸坐在办公桌后,而他面前的电脑像是开着,屏幕的光线直接将他的侧面打成了一道剪影,落在地上。
  该不会睡着了吧?
  任司徒的脚步本来就很轻,脚下花纹繁复且材质厚重的地毯又足够吸音,她不动声色地走近,没有打扰到他。
  任司徒伸手,正准备拍拍他,却在这时目光不期然的扫到了电脑屏幕。
  他刚才竟然在看一条凌晨刚出炉的八卦新闻?
  “女歌手被爆性`爱视频,涉嫌与双开官员有染。”
  任司徒对这女歌手还挺熟的,还曾带寻寻去看过她的演唱会,不过时钟完全不像是会关注这种桃`色新闻的人,怎么会突然关注这种新闻?
  就在她陷入愣怔的短短时间里,时钟终于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忽的睁开眼睛。
  任司徒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正与他的视线碰上,任司徒当即一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他的眼神里是疲惫还是什么,任司徒没有看清,那些情绪从他眼中一闪即过,随即他也对她展演一笑,温柔如常。
  ***
  他坐着,而任司徒站着,正好可以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瞧:“是不是太累了?你看你,都快成熊猫眼了。”
  其实也没有任司徒说得这么夸张,他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而已,但是对比他以往一整晚不睡都照样精神抖擞的光荣事迹,他今天应该确实是累得够呛。
  时钟累归累,力气倒是依旧不小,反手一拉就把任司徒拉坐到了自己腿上,双臂一合就抱牢了任司徒,鼻尖在她脖颈里蹭了蹭:“还真的把我老婆送来了。”
  任司徒被他闹得有些痒,把他的脑袋扳起来,免得他再跟小狗似的乱蹭,下巴点了点电脑屏幕:“你中断会议就是为了躲这儿上网看桃`色丑闻?”
  时钟的表情也没多大的异样,很顺手的就把屏幕给关了,“没什么。”说着便把任司徒抱起了身,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去,“走吧。”
  “去哪儿?”
  “回家。”
  “不开会了?”
  “你觉得我看到了你的脸之后,还愿意回到会议室去面对那帮大老爷们?”
  “……”任司徒乖乖地闭嘴了。
  这恭维话听起来实在是太舒心了,以至于任司徒都忘了还有一帮大老爷们正等着他们的老板回会议室去主持大局。
  说来也巧,时钟牵着任司徒大步疾走着路过会议室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拉开了。嘴里还叼着半个煎饺的孙秘书就这样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孙秘书开门时还在回头朝会议室里瞧,因此并没有发现时钟和任司徒就站在会议室门外,而会议室里正进行着的对话,已经毫无疑义地传进了任司徒和时钟的耳朵里——
  “孙大秘!你这会儿过去找老板,就不怕打搅了老板和老板娘的好事儿吗?”
  另一个又调侃道:“孙大秘这是吃老板娘的醋了,不趁现在过去搞点破坏,怎么对得起我们孙大秘对老板的一片痴心?”
  孙秘书也不客气,直接回道:“你们丫的,就知道给我放嘴炮,我已经重申一万遍了,我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直男!再说了,就算我爱男人,也绝对不会看上咱老板这一款。”
  “哈哈,咱孙大秘还看不上咱时总?”
  孙秘书特傲娇的回:“那不是废话么,我……”
  孙秘书话说到这儿,突然就跟噎着了似的顿时噤了声,会议室里的人还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孙秘书的回话,而此时此刻的孙秘书早已经吓得白了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时钟,时钟只是淡淡地看了孙秘书一眼,态度模棱地挑了挑眉,孙秘书就连呼吸都止住了。
  孙秘书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时时时……时总!我正准备过去找您……”
  孙秘书还挺聪明,说这话时特意拔高了音量,会议室里的人估计都听到了,瞬间也都噤了声。
  中鑫个员工都知道自己老板是个什么脾性,以至于一时之间整个空间安静得跟坟墓似的,尤其是如今和时钟面对面的孙秘书,更是煞白了脸、自认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孙秘书硬着头皮等啊等,却没有等到老板的大发雷霆——
  “今天先散会,有事明早再说。”
  时钟竟只淡淡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音量甚至轻到没能传进会议室里——说完之后,就拉着任司徒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秘书看着这二人离去的背影,直到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公司门口,三魂七魄才算彻底归了位,办公室里的人还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没声了,其中最大胆的那个,硬着头皮走到了办公室门外,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看见老板的身影,只能顶着一头雾水看向孙秘书,求解答。
  孙秘书两手一摊:“走了。”
  “走了???”
  老板发现自己被员工私下里这么揶揄,竟然没有刮起任何暴风雨,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
  果然有了老婆以后,资本家都能变得这么有人性……
  孙秘书正这么感叹着,突然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万一老板只是在老婆面前装风度而已,隔天再回头找他们算账可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孙秘书就万分气馁:“估计明天回来再找咱么算账。”
  同事倒是很乐观,甚至安慰似的拍了拍孙秘书的肩:“咱们这项目现在突然变得这么顺利,再加上他新婚,时总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情肯定是很好的,放心吧,咱们打打嘴`炮而已,他应该不会介意啦。”
  孙秘书耸耸肩,但愿如此……
  ***
  其实连任司徒都挺诧异,时钟被下属这么揶揄,竟然都没动气?在司机送她与时钟回家的路上,时钟一直默默地拉着她的手、闭着眼睛休息,不知正在想些什么,任司徒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休息:“你该不会是想回去找孙秘书算账吧?”
  时钟还闭着眼睛就已忍不住笑了,紧了紧握住她的那只手,随后才睁开眼:“我像这么锱铢必较的小人吗?”
  任司徒特别真挚的点了点头。
  时钟作势要敲她的脑门,她才立刻改口:“不像,一点都不像。”
  时钟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顺便身体一歪就枕到了她的腿上,“只是有点累而已。”
  任司徒稍稍将膝盖并拢些,以便他枕的舒服些,一边帮他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钱是挣不完的,别这么拼命行不行?”
  有她柔软的指腹按着紧绷的太阳穴,时钟的眉心的刻痕渐渐的平展了,可是他的语气依旧没有半点轻松:“这个项目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到工作上的事,可惜隔行如隔山,他若要向她解释清楚这个项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估计一整晚都不够用,任司徒也没再细究这到底是什么项目,只是问:“项目进行的不顺利?”
  时钟笑笑,没再说话。停了很久才再度开口,却已经转移了话题:“寻寻对他的房间还满意么?”
  “只要是你准备的,他就满意的不得了。”
  “那你呢?”
  “我?”
  时钟点点头。
  他这是在问她对他们的新房是否满意?可他们的新房并没有重新装修过,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任司徒就有些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了,可他那样静静地仰视着她,令任司徒自然而然地就想要违心地讨好他了:“我对我的房间也……挺满意的。”
  时钟愣了一下,显然时先生和时太太的思维不在一个频率上:“我是问,对你老公满不满意。”他纠正她。
  任司徒用力地点了点头。又觉得仅仅点头说服力不够,俯身吻了吻他。
  时钟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
  “老婆……”
  从他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词来,任司徒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迟了两秒才恍然大悟地应道:“嗯?”
  “老婆。”他又叫了一遍。
  任司徒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时钟仿佛也觉得他自己这番行为有些幼稚,失笑道,“单纯想叫你一声老婆、确认下我们是不是真的结婚了而已。毕竟……幸福得有点不真实。”
  任司徒取笑他:“等办完婚礼,度完蜜月,生完孩子,孩子需要你天天换尿布,而我也成了黄脸婆的时候,你就会觉得,那种不真实的幸福只存在于新婚那头一个月。”
  “胡说!”
  他坐起身,揽过她的颈项,咬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一时之间,车厢中响起了细密的、唇舌纠缠的声音,司机根本无需瞥后视镜一眼,就已经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处事原则,默默地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了起来。
  那时那刻的任司徒,耳边同时响着挡板升起时发出的“嗡”声细响与唇舌间濡湿的纠缠声,完全不会料到,自己说的某句戏言也会有一语成谶的一天……
  腻歪的时间似乎永远不嫌长,还吻得难分难解时,车子竟然就已经停了,任司徒往车窗外一瞄——竟然这么快就到家了?
  时钟却已经笑着牵起她的手,一同下车去了,任司徒以为他就要这样拉着她的手直奔家门了,他的脚步却停在了车门外——时钟看她一眼,眼里满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他就这样看着她,忽的把她抱起。
  任司徒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他笑她的大惊小怪:“新婚夫妇不都是这样的么?第一回得这样抱着新娘子进门。”
  任司徒好生琢磨了一下:“不是婚礼当晚才需要这么做吗?”
  时钟毫不在意:“那现在我们就当提前演习一下。”
  说罢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往公寓楼里走。
  公寓大堂里坐着的保安是什么样的反应,任司徒无心去分辨了,她垂着颈子,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处,反正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就算丢人也是丢这位时先生的人,不关她的事……
  却不料这个男人竟直接抱着她,停在了保安面前:“这是我太太。”
  保安估计也被唬住了,瞪直着眼看看时钟的脸,又看看埋首在他肩颈里的任司徒——应该还没有哪家的住户会抱着自己的太太到处向无关紧要的人员作介绍吧?
  任司徒除了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尴尬地朝保安笑笑之外,还能怎么办?
  于是乎任司徒就和保安干笑着对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时钟也就不再多做逗留了,直接抱着任司徒走向了电梯间。
  任司徒都能感受到保安的那两道受惊的目光还在尾随着他俩,忍不住照着他的肩膀用力捶了一下:“你好端端的干嘛去跟保安说这些?”
  “当然是在昭告天下你已名花有主,”时钟毫不在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知道么?之前你每次来我这儿,那个保安都会盯着你看。”
  “要不要这么小气?”虽然是数落他,虽然她的表情是哭笑不得的,但其实心底早已甜出了蜜。
  时钟也不管她是真的嫌他不大度还是一贯的口是心非,大大方方承认道,“我向来这么小气。”时钟无谓地耸耸肩,“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高兴的事,不拿出来分享一下,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和我结婚真的有这么好?”
  “妙不可言。”
  “那……”
  任司徒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在这时,被人用极其无奈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俩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任司徒一愣。
  还被时钟打横抱在怀里呢,就已经一脸诧异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孙瑶两手空空地坐在电梯间对面的休闲沙发上,正看着任司徒和时钟。
  任司徒反应了好半晌,完全想不通孙瑶怎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最终只能一脸不解地问孙瑶:“你……不是回横店了吗?”
  显然时钟投向孙瑶的那两道不怎么愉悦的的目光,也在问同样的问题。不好好在横店待着,又跑来做不速之客?
  孙瑶倒也不在乎时钟的冷脸,她提着一双高跟鞋,赤着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任司徒:“我得在你这儿躲两天。”
  任司徒抬眸看了看时钟,示意他把她放下来,时钟却仿佛和面前这不速之客杠上了,丝毫没有要把自己太太放下来的意思。最后还是任司徒强行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扫一眼孙瑶磨破了皮的脸颊:“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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