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容钰诧异地抬眼看向邵北城。
    邵北城的马就在旁边,可他为什么坐进了容家的马车里?
    今晚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钰心里虽然疑窦重重,可出于对邵北城的信赖,她并没有立即开口追问,而是吩咐车夫启程。
    容钰没有吩咐去何处,车夫便习惯性地朝着容府驾车而归。
    容钰反应过来,正打算吩咐车夫先去邵府,就听得邵北城低声道“我今夜不回府。”
    不回府?
    容钰看向邵北城,愈发不解。
    邵北城手握成拳,眉头轻蹙,神色异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他避开容钰的目光,垂眸解释道“那杯酒有问题……所幸我事先服下护胃药,压住了药性。”
    “算计之人未能得逞,难免恼羞成怒,若我径直回府,或会祸及家人。累你随意择家旅舍放我下来。”
    容钰震惊地看着邵北城。
    马车里悬的灯光微弱,直到此时,她才看清邵北城的脸色红得异样,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再结合邵北城说的话……
    她终于想明白了今晚昭怀公主设了一个怎样的局!
    昭怀公主在敬邵北城的酒里下了药,皇后召她问话,昭怀公主再用她要挟邵北城赴约……
    至于酒里的药是什么……
    试想昭怀公主要的是什么……
    约摸是,孤男寡女,百口莫辩……
    酒里有情药!
    所以,她自泼茶水后,皇后才会允她告退。
    因为,按照计划,彼时昭怀公主和邵北城已然共处一室,木已成舟……
    这样的谋划……
    很简单,却很有效。
    代价也很大。
    即便此计得逞,无媒苟合的丑名,也会终身伴随昭怀公主和邵北城。
    容钰震惊于昭怀公主对邵北城的执念。
    即便用这般不堪的手段,冒着被人鄙夷唾弃的风险,昭怀公主也要嫁给邵北城……
    她也震惊于皇后那般古板教条的人,竟会帮昭怀公主做这样一件不合礼法之事……
    所以,皇后这么快就选了宸王下注?
    皇后帮宸王夺嫡……
    容钰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尽管宸王在一众皇子里格外显贵,但在皇后眼里,宸王不过是个背叛了她的宫女生下的贱子……
    太子已逝,容钰不知道皇后究竟属意哪位皇子继位,但她知道,皇后最不愿意的,就是宸王继位……
    饶是她活了两辈子,也难以看清后宫里的人心谋算……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安置好邵北城。
    容钰收回思绪,看向邵北城。
    须臾而已,他额上的汗珠又多了许多,脸色也愈发地红。
    他不发一言,她也知道,他这会儿定然很不好受……
    接下来,还会更不好受……
    除非……
    情药,顾名思义,情事方能解。
    若不是情药这独特而猛烈的药性,上辈子,对她深恶痛绝的宁王便不会与她圆房,她也不会有孕……
    孩子……
    容钰心中一动。
    再也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时机……
    她只需要选一个清白的良家女……
    便既能让邵北城抒解痛楚,也能顺理成章地让他把那名女子带去桐城。
    若非这般……
    依邵北城的性子,她想让他收下她送去的女子、留个子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此说来,倒是凑巧了……
    容钰认真地看着邵北城,柔声宽慰他道“北城,你再忍一忍……”
    邵北城闻言,强自笑道“无妨!”
    容钰便似信了他一般,也扬唇笑了笑,然后道“现下药性尚未彻底发出,你便已如此,倘若彻底发出,还不知是如何情形……”
    “贸贸然留你一人在旅店,总是不妥当……”
    “若你不介意,不若在容府将就一宿,明日天明后再做打算!”
    容府的确比旅店更妥当,容家后院有公子,规规矩矩地客居一晚,想来不至于生出流言。
    邵北城想了想,应了下来。
    一路无话,马车在容府二门前悠悠停下。
    一路上,容钰都在想该怎么安排今晚的事……
    马车停下时,她心里已有了谱儿……
    容钰扶着宝珠下了马车,吩咐小厮道“邵公子身子不适,在容府借宿一晚,你送他去二公子院里,当心些,莫要扰了众人!”
    那小厮得了令,恭恭敬敬地引着邵北城往容晔的小院去了。
    目送着邵北城走远,容钰没有回东侧院,而是径直去了东正院,借着不放心邵北城独去桐城、须得给邵北城身边塞人的由头,向小沈氏讨了一个模样周正、性情和顺、年纪适宜的丫鬟,又问了那丫鬟并未定婚、亦无意中人,便带着那丫鬟,端了碗宵夜去了东后院。
    容钰在厢房门口等了一会儿,邵北城才开门。
    容钰抬眼看去,邵北城的发梢尤在滴水,想来本是在沐浴。
    水汽氤氲,淡化了几分他的肃杀之气,乌发星眸,是人间难见的极盛容光……
    容钰便暗赞了一句原来,不仅美人出浴动人,美少年亦然……
    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后的丫鬟,那丫鬟的脸羞得通红,端着食盘的手也微微抖着……
    如此,想来这丫鬟是瞧得上邵北城的,她也不算强人所难……
    容钰收回视线,忍着心中的酸涩,吩咐那丫鬟道“你把粥端进去。”
    丫鬟依言而行。
    容钰继续吩咐着,眼睛却看着邵北城“邵公子身子不适,二哥院子里没有丫鬟,我问过母亲,母亲命你今晚在此处伺候着……”
    丫鬟放下食盘,诧异地看向容钰。
    邵北城也很是诧异“不必……”
    容钰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看着邵北城,道“北城,你先不要推拒……”
    “这丫鬟是我母亲身边的人,家世清白……”
    家世清白……
    直到这时,邵北城才明白容钰的用意。
    尚未过门,就给未过门的夫婿送通房丫鬟……
    天底下,大概只有这个小姑娘才做得出这样的事……
    邵北城忍俊不禁“今晚的……酒……算什么,小时候,祖父训练我和哥哥们忍饥挨饿,断了我们七天米粮,母亲命人暗中送粥,我也一口都没有喝……”
    那时候,他忍得住。
    他要的不是一口水、一口粮,而是打胜仗。
    而此刻……
    邵北城伸手抚了抚容钰的发。
    他不要的不是一夜纵情欢愉,而是他心里的小姑娘一生相看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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