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闷热的天气,今日终于下起了小雨,宁氏还未来得及下葬,芦苑如今是人走楼空,除了段萱和丫鬟春泥,再也没人涉足,当时门庭若市的景象犹如昙花一现。
    段如瑕因为几天前的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如今屋外小雨淅淅,听得她心情也烦躁了起来。
    清荷百般聊赖的坐在门口,见段如瑕半晌没说过一句话,转了转眼珠,咧嘴笑曰“小姐,不如我们去后院看看笨笨吧,您不知道,笨笨现在可聪明了,都会说话了”
    段如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心情,拢了拢衣衫,段如瑕让清荷退下,自己则在榻上阖眸浅眠。
    沈嬷嬷撑着伞急急跑到幽檀苑门口,刚想进去却被守卫的追风拦下,沈嬷嬷不满斜眉“你是什么人,我可是老夫人派来找三小姐的”
    追风面无表情打量了沈嬷嬷几下,扯出一抹嗤笑,在容王府里,除了世子爷和一向和他不对付的清荷,从没有人和他这么说过话,不过区区一个嬷嬷,架子倒是大的很。
    “三小姐睡下了,你过会儿再来吧”
    看他一脸冷漠就是不肯放人,沈嬷嬷气得直跺脚,伸长脖子朝院子里忘了一会儿,恰巧团子从厨房那边出来,沈嬷嬷大喜,急忙招手叫住团子。
    再怎么说沈嬷嬷同团子也有些交情,见她有事,团子快步迎上。
    “嬷嬷怎么来了”
    “诶呀,团子,你快去叫三小姐,老夫人今日无聊,想找三小姐聊聊天,这都这么久了,再晚下去,老夫人可要怪罪老奴了”沈嬷嬷焦急道,团子点了点头,转身来到段如瑕屋前。
    段如瑕睡得不沉,不一会儿就被团子叫了起来,听到是老夫人传唤,段如瑕的脸色有些僵硬,悠然叹了口气,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在团子的陪同下来到静阁。
    沈嬷嬷先进去通报,得到准许段如瑕才独自来到老夫人的屋子。
    屋子里烧着香,窗户禁闭,很是暖和,段如瑕刚进门,就听见了老夫人懒懒的叫唤“哎,三丫头你总算来了,怎么,祖母是不是打扰你的清净了”
    “哪有”段如瑕温婉的笑着,脱下沾湿的外袍坐到老夫人身边“祖母找如瑕聊天,如瑕定然高兴”
    老夫人笑了笑,在段如瑕的搀扶下走下地,拿出抽屉里的一个棋盘,摆好后看了一眼段如瑕“三丫头可会下棋”
    段如瑕是会的,可却摇了摇头,自小生活中秦府里的她,若是会了,那便不好解释了。
    老夫人将佛珠戴好,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也好,那祖母亲自教你”
    段如瑕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陪她下了一会儿,几轮下来,段如瑕已经能和老夫人过得了几招了。
    老夫人最后一个棋子落下,这一局段如瑕又落败了,拿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小口,段如瑕轻轻一笑
    “祖母太厉害了,如瑕可赢不了您”
    老夫人兀自整理好棋盘,自顾自拿起黑白棋子下了起来,段如瑕在一边看着,总觉得屋内气氛压抑,老夫人却始终不肯开口。
    就在段如瑕快要不耐烦时,老夫人终于开口,落下一子,语气平淡
    “宁氏之死,三丫头怎么看”
    段如瑕心一顿,袖下的手微微握了握,做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哎,也是姨娘没福气,这胎若是个男婴,后半辈子也算得以善终了”
    老夫人眼皮跳了跳,又开口道“不过几日而已,三丫头难道不觉得宁氏死的蹊跷吗?”
    段如瑕困惑,摇了摇头“祖母可否明说,如瑕愚钝,听不懂祖母的意思”
    老夫人轻轻一笑,手下速度变快“你在芦苑呆了那么久,难道就没发现些什么”
    顿了顿,手下动作停了停,老夫人认真的盯着段如瑕的眼睛“三丫头,祖母虽然老了,可有些事情祖母心知肚明,祖母可不喜欢欲擒故纵,我今日找你来,有意要与你点明此事,你……难道信不过祖母”
    段如瑕沉默,面无表情的拿起白子落下棋盘,老夫人不甘示弱,黑子落下,又是一番无声的厮杀
    “祖母,您……早就知道宁氏没有怀孕的事了吧”段如瑕突然开口问道,老夫人浅笑着落子
    “别人看不出来,我活了这么久,看过那么多勾心斗角,后院龌龊之事,我又怎会不知道,只不过不愿拆穿罢了……”
    “母亲刻薄对待宁氏,没有您的默许,自然也不会成功”段如瑕皱眉,捻着手中的白子,轻声道。
    “三丫头聪慧,我知道”老夫人赞许,落下一子,黑子赢。
    段如瑕放下白子,神色异常,老夫人饮了口茶,缓缓开口“三丫头可知道前朝有个后妃余氏”
    段如瑕点点头,老夫人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女人个性孤傲,入宫为妃却一直没有向皇帝示好,久而久之,后宫无人知道还有个余妃”
    老夫人顿了顿,神情变了变“这样的女人,本来应该在后宫安安分分过完余生,可是她不过双十就死于非命,三丫头可知道为什么”
    段如瑕摇了摇头“祖母直说”
    老夫人站起身,来到窗边,推窗望向窗外繁树“她这人哪里都好,就一点……太爱多管闲事,后宫她有个姐妹,一直不受宠,可就是那么幸运,她怀了龙嗣,整个后宫无不把她视为眼中钉,一次意外,那女人的孩子因为药物小产了,一时间,又变回那个不受宠的妃子,她是认了命,可余氏怒了,追三问四誓死要把害她姐妹孩子的凶手找出来,可茫茫深宫,她区区一个妇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可她……却找出了凶手,而这个人……就是前朝皇帝!”
    老夫人观察了一下段如瑕的脸色,继续下文“她的姐妹禁不住这个消息,再加上小产,没多久就死了,有人说余氏闯入皇宫,与皇帝当面对峙,没找出结果,可不多久,余氏就失踪了,半年后,有人在城郊发现一具女尸,女尸耳朵上带的饰品,就是余氏的……”
    段如瑕托着下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皇帝为了不让此事泄露,杀了余氏”
    “正是如此”老夫人走到段如瑕身边“三丫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后面的人不是能惹得起的,那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乏了,你先走吧”
    段如瑕点点头,行礼退下。
    待屋中无人,老夫人看了一眼棋盘,恍惚中突然愣住,这最后一盘棋,表面上黑子赢了,实则黑子每一步都被白子牵制,最后一棋,早已没什么意义,老夫人苦笑几声,希望她的意思,段如瑕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