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温度实在开得太高,先前还觉得冷,这会儿已经热得满身是汗。
    刚才吹干的头发又湿了,汗水从额角落下来,刺得他眼睛有点疼。
    难以避免地,仲钦眨了眨眼。
    短暂一瞬间里,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自己。
    耳垂宛如即将滴血,脸上也满是被熏过一般的红,嘴唇无意识微微翕张,每吐出一口气,便在镜面烘出一团水雾。
    至于眼神……
    哪里还有“神”,他的目光分明是迷离而散乱的。
    只是眸子里有一层水光,带着湿漉漉的晶亮,倒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如果此时看着季舒远,那么或许他也能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他的脸。
    仲钦觉得自己这模样瞧着很可怜,眼里全是茫然无措,连带着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蒸发热气的、绯红湿润的脸,好像在求人疼爱。
    “我……”仲钦羞耻得脚趾都蜷了起来,“我拍戏的时候……也这样吗?”
    虽然拍完每场戏他都会和导演一起复盘,但毕竟床戏主要还是拍个氛围,怼脸的时候不会特别多,真要拍特写,也基本都是单独对着镜头做表情,是完全可控的。
    然而他正儿八经拍一整段戏时会非常入戏,有时候神态动作都是下意识,尤其床戏片段还很容易被另一个人引导,所以他其实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演床戏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
    反正,无论是他自己刻意去演的,还是他脑海里想象的,都与此时非常不同。
    ……要是早知道竟然会这么不堪入目,他在片场时哪里还能保持淡定。
    好在季舒远很快回道:“当然不一样。”
    仲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他又说:“拍戏时没这么好看。”
    “……好看……个屁……”
    仲钦使劲去掰他的小臂,试图把他钳在自己下巴处的手推开。
    然而季舒远的手纹丝不动,就是铁了心要他看。
    仲钦无法,只好费力地抬起手,按在镜子上,挡住自己脸的位置。
    因为用力,指尖逐渐染上绯色,从莹润的指甲透出来,变成淡淡的粉。
    骨节却因此愈发苍白,显得犹如瓷器般漂亮又脆弱。
    季舒远细细地观察他每一处,越是赏心悦目,便越是容易令他发狠。
    仲钦很快就在翻涌的浪潮中失去平衡,手从镜面滑落,留下一个热气腾腾的掌印。
    季舒远看见他认命似的趴了一会儿,忽然又挣扎着抬起身,一只手撑住石台边缘,一手捂住了腹部。
    “疼?”季舒远停下来,想起自己疏忽,把人抱起来看了看,倒没留下什么印子,但他下意识那么做,估计是很不舒服。
    “不在这儿了。”季舒远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换地方。”
    仲钦将下巴抵在他肩上,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酒店遮光窗帘质量太好,身处室内有点儿不知今夕何夕。
    仲钦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后眼前只有一片浓稠的黑。
    他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没摸到人,心里涌起恐慌:“季……”
    “在呢。”没等他把名字叫全,身旁床垫立刻下陷一团,季舒远凑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这次没烧。”
    “……真好意思!”仲钦一把挥开他的手,刚坐起来,觉得难受,又重新躺下去,“几点了。”
    “七点半。”
    “……太能折腾了!”
    “抱歉。”季舒远笑了下,“饿了没?”
    “有点。”仲钦说,“把中午剩下的蟹肉热热吃吧。”
    “那个吃多了不好。”季舒远问,“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就吃那个。”仲钦吸了吸鼻子,“你辛辛苦苦剥的,我得吃完。”
    “已经扔掉了。”
    “……啊?”
    “嗯。”季舒远面不改色地说,“要真没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点粥。”
    扔都扔了,仲钦只好妥协:“那点个外卖吧。”
    “外卖不好,我出去买。”
    季舒远说着就要起身,被仲钦伸手拽住。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叹气道,“我不想你走,想让你陪着。”
    季舒远微微一滞,顺从地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手机道:“那我让邓琪去买。”
    “哎呀,你不要老是使唤小姑娘,天都黑了。”仲钦侧过身抱着他,将脸往他腰侧埋了埋,闷声道,“算了,让毛毛去吧,正好他这几天闲得慌。”
    “行。”
    季舒远换仲钦的手机给毛启瑞打了个电话,毛启瑞诚惶诚恐地应了,没多久拎着东西过来敲门。
    等季舒远把东西分装好摆在茶几上,仲钦才慢吞吞地下床穿衣服。
    “你之前没睡觉在干什么啊?”他拖着步子过去,手朝地上指了指示意季舒远坐下,然后往他怀里钻。
    “陪你睡了半个小时,之后在看剧本。”
    季舒远知道他这会儿怎么坐都不舒服,任由他在自己怀里东扭西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才安分下来。
    “那你坐床上看啊……”仲钦用勺子在滚烫的粥里搅,一边嘟囔着抱怨,“灯也不开,吓我一跳。”
    “用平板看的,有光,怕打扰你。”季舒远说到这儿想起什么,拿起手机道,“对了,你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