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日,林信就过来找云锋了。
    “这么快就打探清楚了?“
    云锋和林信一起坐在教学楼外的草坪上。
    “没有很清楚,但也大概知道了一些。”
    林信脸色有些犹豫。
    ”哦?怎么了?没事,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本来也就是好奇,也是担心他们别是遇到了困难,这样我们也好想办法帮他们嘛。“
    云锋宽慰林信道。她也的确是担心有什么事沙南通自己独自为难。
    ”嗯。那我和你说了你一定要当做不知道,不要去追问你男朋友,好吗?“
    林信有些担心地望着云锋,她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因为此前答应过了云锋,又不能不说。
    ”阿信,你还不知道我呀,我几时做的不都是为了他好的事么?你就说吧。无论什么事我都能冷静对待的。“
    云锋本来一时兴起的好奇被林信这吞吞吐吐的为难给激发得愈加的非听不可了。
    ”呃,那你也答应我,听了不许多想啊,要是影响了你们的感情,我这心里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也亏得是林信,老实忠厚,若是其他人,估计就不一定这么为难也要告诉云锋了。
    ”你就放心说吧,我没事的。你什么时候动过怒了?生个闷气,没气着别人,自己倒是气过了都忘了。“
    ”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沙南通向王里之借钱了。王里之上个月和这个月的生活费全都借给他了。“
    ”什么?他借钱?“
    云锋吃惊得要跳起来。他的存折在她手里,他要买什么都是和她说的,存折里明明现在还有着他兼职项目的两千多呢,怎么还要去和王里之借钱呢?
    ”嗯。他借钱是为了……“
    林信看了云锋一眼又住了口。
    ”为了什么?你快说呢。”
    云锋都要急死了。
    “你一定不能多想啊。”
    林信又强调一遍。
    “我不多想,你说。”
    云锋的心里着急,但看见林信的担心,又只好克制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她说。
    “是沙南通的前女友来找他了,他安排她住酒店了,后来还给她买车票回去了。这些钱都是朝王里之借的。说这两个月会慢慢还给里之。”
    林信干脆就一气儿都说了。
    云锋手里的一杆笔被林信一番话震落在地,她不想俯身去拾笔,因为她的心口巨疼,心早随笔落碎成了八瓣,痛得周身凝固。
    她听沙南通提过他高中时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但据他说很短暂,半年不到就分手了,后来就再没提过这事。
    “怪不得。怪不得他上个月连着好几天都说忙,不是系里找他有事便是做兼职项目的公司找他,原来……是这样!”
    云锋心里在狠狠地骂着骗子,但为了不让林信担心,便简单说了几句,也安慰林信说自己没事,便俩人一起回了寝室。
    云锋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没想到自己对沙南通知无不言,从无隐瞒,无论是李云峰还是李云河,她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让他放心。
    她以为,他也会如此待她,却不料,他还是枉费了她的一番信任。更可怕的是,他还做得滴水不漏,瞒得她严严实实的,若不是她这一好奇让林信帮忙打听,她估计就会一直被他蒙了下去。她觉得她对他的心意便是这样被他狠狠地弃到了地上。
    她心里接受不了。可是她仍然什么也没说。她想,本来还在担心他走了后自己怎么在相思之苦中煎熬,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了。他在哪里做什么,如果不想告诉自己,自己也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还同舟共济,不离不弃呢,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恋人之间,最害怕的是彼此不能信任,这是情感最大的杀伤武器。
    云锋倒是个越在困难中越勇敢也越冷静的人。
    她周末恢复了她的家教课,精神状态开始恢复如常时,她没有回和沙南通的屋子,而是回了寝室住,并找了各种理由不和沙南通见面。沙南通一开始也以为她就是忙,但连着一周几乎也没见上她一面,打电话去她寝室也是说不在。
    她在避着他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难道是那事她知道了?沙南通心里紧了紧,但王里之并没来告诉他说她知道了,那便是不知道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件事,也如同当头一棒,让云锋从甜得发昏的恋爱中彻底清醒了过来,很快便在她给自己安排的忙碌中找寻到了方向。
    她除了继续从前的学习和兼职生活节奏,开始勤奋地上网查学校资料了。她想好了,还是考研吧,去那个小学时便想去的最高学府,去那个有雪有文化的城市——人就活这么一次,有什么理由她不一一实现心里的梦想呢?
    考研的专业她也选好了,就考教育学。
    她从自身的成长经历中,深切体会到教育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因为她的存在,而让身边的那些未成年人的眼神变得更清亮些,让他们在人生路上少走弯路。
    至于她喜欢的绘画,因为没有专业基础,是不能考上好大学的研究生专业的。她能做的,还是踏实地做些能做的,画家梦,待到自己各个方面都成熟了,有余力闲暇了,再当成一种爱好吧。
    如果在平时,她有了这些计划,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去和沙南通商量。可是现在她必须要克制住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她不敢把他的未来交付到彼此间都不了解不信任的人手里。
    她内心的这些想法,如同砖木土瓦,在她内心里重建着一座新的精神宫殿,也或许是在修复着她在与沙南通正式交往之前的关于梦想的那座精神宫殿吧。
    至于这座精神宫殿,到底是基于沙南通对她的隐瞒,还是基于她对未来的渴望的觉醒,又或是一直以来潜藏在心的那个吞噬安全感的黑洞终于在她的心灵震荡中的复现,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当这一切想好了后,她内心不再恐慌,不再害怕,即使沙南通此时便离开,或是告诉她不再爱她了,她也无所畏惧。因为她心有寄托,失去了情感这个支点,她的世界还不至于完全塌陷。
    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对未来的规划与为之付出努力的决心,不知不觉地,竟然成了她对沙南通情感的越来越强烈的对抗,她也不知道,她这是内心里对她即将要完全沦陷在情感中的一种自我觉醒和自卫。
    当然,此时正因为云锋这样莫名的疏离而陷入费解中的沙南通,就更不知道在这风平浪静下发生在她内心无数次的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