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道:“娘娘说的是。不过咱们虽不能劝进,却也可以替陛下分忧。与其哀叹陛下吃不下睡不着,不如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皇后烦闷不已,懒理贵妃,彼此相看两厌。对德妃道:“日子还是要过的。去年这个时候,就是荷花池那具......唉,朱贵人造的孽,结果害的这一年都不顺。老古人说得好,一年之计,万事开头都要讨个吉利。今年春节务必要办的体体面面的,总要叫陛下高兴起来。”
    “事情水落石出了,陛下不就高兴了?!”贵妃拨弄着金护甲:“也用不着戏台子敲啊打的。而且保住皇嗣也是皇后之责,等陛下亲自过来敲打了,不如早些去办。”
    “你那么爱管,那你就去查。”皇后没好气道,“查完了记得向陛下和本宫回复就是。”
    “嫔妾领旨。”贵妃笑得意味深长,像领了个大差事,柳眉一挑,往在座的都扫了一圈,仿佛各个都是嫌疑犯,可把人气的!
    稍事。贵妃就率先走了。
    流苏搀扶着皇后的手进屋,关切道:“万一真叫贵妃查出些个猫腻可怎么办?”
    皇后纳闷:“谁干得脏事算谁的呗。”
    “我就怕她没能耐找出蛛丝马迹,结果把阖宫翻个底朝天,陛下更不高兴。而今正是最伤心的时候,她偏要叫陛下想起来,不等于戳陛下的心窝子?”
    “唉,宫里许久没有喜事了。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本宫也盼着陛下能多添些子嗣。宸嫔的事,本宫也不好受。”
    “可没了,也不是本宫的过错呀。”
    流苏道:“是。奴婢只是觉得不安。”
    “横竖不是咱们做的。”皇后犯困了,进里间午歇,近来她连泓霖的课业都懒得过问。
    与长乐宫的懈怠不同,贵妃是真的觉得有人作祟。
    她问采苹:“你觉得是谁?”
    采苹跟了贵妃最久,想了想,道:“奴婢觉得,宸嫔娘娘有了身孕,头一个不高兴的应该是三公子。三公子不是她亲生的,是容才人的骨血,仰仗着他,才得以保全。奴婢想着,要是有人从中挑拨,不是没有可能。”
    “可挑拨的人不是我。”贵妃咬牙切齿道。
    “娘娘的意思是......”采苹仔细琢磨。
    贵妃道:“陛下情愿把孩子交给她都不交给本宫,估计原本就是要抬举她的。本宫该要气坏了吧?!——宫里这么想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像你说的,三公子又不是她亲生的,若陛下疑心我作梗呢?”
    采苹恍然大悟:“难怪娘娘要彻查。”
    “总得先把自己摘出来,而且你以为陛下那头就不会派人去查了?”贵妃的笑透着几分阴冷:“宫里有孩子要查,少了一个也要查。哪儿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去!偏皇后和稀泥。”
    采苹无奈道:“皇后娘娘中庸,主持中馈确实无能了些。得亏了娘娘和德妃帮衬着。”
    “所以宸嫔没孩子于她是悲事,于本宫,倒是可以背水一战的。”她眸子一眯:“皇后这个位置,也是时候换个人来坐坐了。”
    “至于泓灿那孩子,的确有嫌疑,你派人过去摸个底。不过依本宫看,这孩子见风使舵,宸嫔有了孩子,凭着陛下对她的宠爱,必登妃位!他未必吃亏。反倒是容才人,这辈子恐怕没指望了。”
    这些都是翊坤宫仙居殿里的私房话。到了外头,贵妃看起来毫无动静,连皇后都怀疑,贵妃念叨着彻查,大抵只是嘴上说说吧。
    没几日,太医回禀,宸嫔醒了。
    听说本来汤药不进,而今倒是听话,只是用膳鲜少,瘦骨伶仃。
    皇帝去坐过几次,没人知道具体情形。
    但璎珞旁观着,更难过了。
    因为人来了,却不照面。
    一道屏风隔开,红衣在床榻上歪着,背靠宝相花绣的金丝锦囊,神色倦怠。数日子一般,从日升熬到月落。
    容均在外面的嵌螺钿珠母漆光凳上发呆,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谁也不说话。
    璎珞上了茶,凉了再换,他也不喝。
    人走时,脚步无比的轻。
    若不是桌上的凉茶,几乎疑心他不曾来过。
    璎珞劝红衣:“娘娘,陛下伤怀的很,您为何不见?说两句软话,陛下会心疼您的。”
    “他若是想见我,自会让我知道他来了。可你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吗?”红衣看璎珞,“必真让你通禀了吗?”
    “没有。”
    “他不想见到我。”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璎珞小声嘀咕。
    “自然。”红衣长叹一口,“刚有的时候,我经常怀疑,是真的吗?我不太容易怀上。太医早就说过。后来怀着她——”红衣的手指轻轻抚着瘪进去的肚皮,“我才慢慢有点真实感。可我天天担心,已经足够未雨绸缪的了。还是没能保住她。这段日子我一直想,到底是我的关系,还是别人的关系?”
    “娘娘嘴硬心软,娘娘喜欢小孩子,奴婢是知道的。您待朝霞公主还有熙和公主都极好。”璎珞说着,又红了眼眶。“可娘娘不能总记挂着这些,日子还长着呢,您以后还会有的,当务之急,您不能再和陛下闹别扭了。”
    继续沉湎于悲痛,日复一日,只怕亲者痛,仇者快,伤不了别人,伤了自己。
    “铃铛来了吗?”红衣问道。